（一） 身世
　　
　　 来到大山前
　　 站在山脚下
　　 仰起我的头啊
　　 帽子去哪儿
　　
　　 山与山遥遥相望
　　 沟与沟彼此平行
　　 山与沟构成美丽的风景
　　 似温柔少女的胸脯
　　
　　 在胸脯上蜗居的人们
　　 蹒跚着走过一条条逶迤的路
　　 肩扛背托
　　 是悲哀是赞歌
　　 我们得踩踩脚下的土地
　　
　　 一辈子在一个地方生长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是那么地熟悉
　　 卧室厨房菜地
　　 生命的轨迹就是这几点的连线
　　
　　 没有什么辉煌
　　 只看到麦芒是金黄色的光芒
　　 没有远走他乡
　　 只愿望儿孙满堂
　　
　　 镰刀磨得光亮
　　 锄头在阳光中闪光
　　 被山围起的地方
　　 生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这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那就是贫困
　　 这种里只能用一种表情来表达
　　 那就是泪光
　　
　　 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狼孩的故事不是传说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
　　 女孩子常被抛在野外
　　
　　 就是这样一个村
　　 住着一个人
　　 人矮粗黑满脸麻斑
　　 人称矮黑麻
　　
　　 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
　　 月亮每晚都要普洒清辉
　　 劳作的人们每晚都要来到山脚下
　　 絮絮叨叨着生活的细节
　　
　　 乡亲们的脸总是和蔼
　　 乡亲们的笑容总是亲切
　　 乡亲们在一起有着自己的一番天地
　　 在友好的嬉戏中嬉耍着矮黑麻
　　
　　 矮黑麻啊矮黑麻
　　 村东头有个花姑娘
　　 温柔美丽又大方
　　 和你站一起就是人们的伉俪
　　
　　 矮黑麻摸摸头又摸摸腮
　　 摁摁鼻子摆摆手
　　 憨笑中眼睛眯了缝
　　 老婆是个鬼
　　 要柴要米还要水
　　
　　 矮黑麻啊矮黑麻
　　 村西头的黑姑娘
　　 人黑嘴长但温柔大方
　　 和你站一起就是比翼双飞
　　
　　 矮黑麻摸摸头又摸摸腮
　　 摁摁鼻子摆摆手
　　 憨笑中眼睛眯了缝
　　 老婆是个鬼
　　 要柴要米还要水
　　
　　 矮黑麻人丑心不坏
　　 风雨交加败坏了心情
　　 雷声轰鸣加重了忧心
　　 屋檐下的一声啼哭
　　 是黎明中的朝阳
　　
　　 狠心的爹娘啊
　　 与天上的雷声无二样
　　 狠心的爹娘啊
　　 天上的雨滴是苍穹的眼泪
　　
　　 每个人来到世上
　　 都会在身上留下印记
　　 你从哪里来到到哪里去
　　 平等的土地会对你定格
　　
　　 可怜的孩子啊
　　 你没有爹没有娘
　　 你的眼睛多么美丽
　　 你的脸蛋多么可爱
　　
　　 世俗的传统
　　 让你失去母爱
　　 世俗的传统
　　 让你成为时代的弃儿
　　
　　 矮黑麻既当爹又当娘
　　 寂寞的日子里多了一份甜蜜
　　 矮黑麻既当爹又当娘
　　 才知生活的意义
　　
　　 一棵小草在风中摇曳
　　 日月星辰点缀着晶莹的露珠
　　 露珠是小草美丽的眼睛
　　 朝阳夕阳沐浴着嫩绿的叶子
　　 叶子是小草美丽的身体
　　
　　 你出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
　　 你从小就没有了亲爹和亲娘
　　 我就是你的亲爹和亲娘
　　 矮黑麻常常这样想
　　
　　 矮黑麻没有奶水
　　 矮黑麻啊穷得叮当当
　　 矮黑麻有只老山羊
　　 老山羊的奶喂养幼小的生命
　　
　　 你在山脚下成长
　　 你的生命是山的一部分
　　 你没有名和姓
　　 你的名字叫山妹
　　
　　 一朵朵美丽的小花朵
　　 开在山坡上开在山坡下
　　 一个小姑娘
　　 放着一群白色的羊
　　 晃荡的两个小辫子
　　 像摇摆的羊尾巴
　　
　　 小朋友们唱着去学堂的歌
　　 欢乐蹦跳是风中的花朵
　　 可怜的眼睛在风中呜咽
　　 我没有亲爹和亲娘
　　 寂寞了我就亲亲小白羊
　　
　　 高山流水人家
　　 那条山脚下的河流潺潺地流
　　 随着日月唱着欢乐的歌
　　 水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
　　 你们可有亲爹和亲娘
　　
　　 天上的鸟儿在翱翔
　　 地上的人儿在怅望
　　 放飞着记忆
　　 记忆里哪有阿爹和阿娘
　　
　　 青山绿水相伴
　　 水中的倒影带着微笑
　　 似乎是一张全家福
　　 狠心的阿爹和阿娘
　　
　　 花朵会在阳光里开放
　　 飘飞的浦公英在天空上找到归宿
　　 我没有名和姓
　　 我的归宿是大山
　　
　　 夜是漆黑的一团
　　 山露出狰狞的面孔
　　 溪流的声音是可怕的丧钟
　　 山妹啊紧缩一团
　　 恶梦不断缠身
　　 狠心的爹和娘啊
　　 你们在哪里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
　　 燕有返哺之报
　　 岁月的河流是渐渐长长的发
　　 我在山里头长大
　　 我有颗善良的心
　　
　　 羊的性格感染了我
　　 鸟的歌声陶冶了我
　　 大自然赋予了我美丽
　　 水给了洁白的肌肤
　　 山葡萄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山百合给了我苗条的姿态
　　 苦渡众生是每个人的人生洗礼
　　 天生丽质美若天仙就是资本
　　
　　 我没有亲爹和亲娘
　　 亲爹和亲娘给了我美丽的身体
　　
　　 路边有一种草
　　 就叫路边草
　　 披针形的叶子纤细瘦弱
　　 似乎走的人越多
　　 它的长势越好
　　
　　 我就是一棵路边草
　　 同情怜悯
　　 是弱者的代名词
　　 人活着就是自力更生
　　
　　 山脚下的那棵老槐树
　　 爷爷奶奶抚摸着孙儿
　　 叙述着太阳月亮的故事
　　 老槐树啊
　　 你就是我的爷爷奶奶
　　 你簇拥的臂膀啊
　　 是我儿时的襁褓
　　
　　 哥哥背着妹妹
　　 妹妹在哥哥的怀里撒娇
　　 山顶上山脚下
　　 流窜着美好的回忆
　　
　　 大山啊直冲云霄
　　 你是我的哥哥啊
　　 伟岸刚强
　　 大山啊直冲云霄
　　 我就是你的妹妹啊
　　 坚韧温柔
　　
　　 老婆是个鬼
　　 要柴要米还要水
　　 这似乎是矮黑麻的象征
　　 在这偏僻穷困的小山村
　　 当你走进他的内心
　　 自私狭隘懒惰
　　 似一朵朵阴霾密布在天空
　　 又似乎是现代的阿Q
　　 冬天里的寒号鸟
　　 总幻想着明天的天空
　　 会掉下一个可口的馅饼
　　
　　 春节到了
　　 人们在喜悦里报着平安
　　 小孩子们在新衣裳中追逐
　　 鞭炮的绝响是人们脸上的笑容
　　 团圆饭的郁香弥漫着天空
　　 山妹啊冻红了手和脚
　　 托腮的姿势是那香喷喷的元宝
　　 泪眼啊婆娑
　　 狠心的爹娘啊
　　 为了传统里的儿子
　　 身上落下的肉
　　 嚼在口中是否香甜
　　
　　 有些人生来就看重自己的姓
　　 似乎那里面有着皇权的像征
　　 有些人生来就看重自己的名
　　 似乎那里面有着光耀祖宗的渴望
　　
　　 山妹啊没有名没有姓
　　 没名没姓的人就是风中的一棵小草
　　 山妹啊没有名没有姓
　　 没名没姓的人比起别人像少了什么
　　
　　 清晨啊山妹起来
　　 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望了望
　　 暖暖的太阳是冬天的棉袄
　　 哪里可有亲爹和亲娘
　　 中午啊太阳懒洋洋
　　 山妹爬到山顶上
　　 手摸着了蓝天啊
　　 你就是我的亲爹和亲娘
　　 黄昏啊山妹
　　 伫立在山脚下
　　 天边的云彩是一丝丝思念啊
　　 夕阳把影子拉得瘦长瘦长
　　
　　 瘦的山瘦的地
　　 瘦的肩膀瘦的胳膊
　　 瘦的脸庞如黄土地
　　 瘦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山妹啊山妹
　　 狠心的父母抛弃了你
　　 山妹啊山妹
　　 贫瘠的土地容纳着你
　　
　　 山妹啊山妹
　　 瘦瘦的手脚
　　 是一条条瘦瘦的山路
　　 山妹啊山妹
　　 瘦瘦的的身体
　　 有着瘦瘦的思念
　　
　　 瘦的山瘦的地
　　 瘦瘦的山泉喂养了你
　　 瘦的山瘦的地
　　 瘦瘦的乡亲温暖了你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这是一道心头上的伤痕
　　 这是一串赤脚走过的脚印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二） 漂泊
　　
　　 池塘里的浮萍
　　 只有在漂泊的命运里才显绿光
　　
　　 白雪飘飞的季节里
　　 今年的雪来的很晚
　　 似乎带着一丝忧伤
　　 说大也不大
　　 说小也不小
　　 持续飘散了好些个时日
　　 忧愁皱上人们的眉头
　　 焦虑缩在人们的屋里
　　
　　 矮黑麻啊佝偻着腰
　　 只听见几声咳嗽
　　 就躺在了床上
　　 安详的神情就如雪覆盖着大地
　　
　　 我轻轻地来
　　 正如我悄悄地去
　　
　　 猫头鹰山上山下不停地叫
　　 锋利的眼睛捕捉着游荡的灵魂
　　 猫头鹰屋前屋后不停地叫
　　 凄婉的声音是超渡的哀歌
　　
　　 皑皑的白雪轻轻地飘
　　 那是人们轻轻地叹息
　　 穷苦人的命运
　　 只有在生命终结时才知道
　　
　　 活着的时候只为了有一口饭
　　 病魔悄无声息地来临
　　 睁着眼睛扛着锄头
　　 只是觉得麦子黄了
　　 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皑皑的白雪轻轻地飘
　　 那是人们深深的慰藉
　　 去的时候如天仙
　　 那是小山妹给你修来的福份
　　
　　 矮黑麻啊活的时候
　　 是人们取笑的影子
　　 矮黑麻啊去的时候
　　 人们又觉得失去了一样东西
　　
　　 没有聒噪的锣鼓
　　 没有凄惨的孝歌
　　 没有庄严的仪仗
　　 没黑漆漆的红木棺材
　　 山妹啊似乎也没有流下眼泪
　　 一席草席垒起了一抔黄土
　　
　　 矮黑麻啊就这样去了
　　 矮黑麻走地安祥
　　 矮黑麻啊就这样去了
　　 只有皑皑的白雪灰色的天空
　　
　　 就在矮黑麻入土的那一刻
　　 一阵轰隆声响彻开穹
　　 积雪的无情践踏那间茅屋
　　 似乎这一切是矮黑麻的遗言
　　
　　 踏着皑皑的白雪
　　 轻轻地飘着的是一袭白衣
　　 如婀娜的少女
　　 覆盖了身后深深的脚印
　　 踏雪无痕啊山妹
　　 狠心的爹娘抛弃了你
　　 从那一刻起
　　 注定了你就是浮萍的命
　　
　　 你就是一朵雪花
　　 飘浮在漫无边际的天涯
　　 轻轻地舞蹈是你的快乐
　　 化雪为水是你的眼泪
　　
　　 山妹啊哪儿是你的家
　　 你的家在天涯
　　
　　 你就是一片树叶
　　 春天里
　　 你焕发着少女的色彩
　　 夏天里
　　 你飘散着绿色的郁香
　　 秋天里
　　 你舞蹈在灰色的天空
　　 冬天里
　　 你含着泪向大地诉说
　　
　　 山妹啊你生下来就是浮萍
　　 只有在漂泊中显现的生命的亮光
　　
　　 身后的残骸
　　 在风雪的沐浴下已逝去
　　 没有记忆没有形象
　　 没有挥别的双手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没有必要回首望
　　 唯一牵挂的是那只可爱的小白羊
　　 随着倒塌声如闪电和雷鸣
　　 一声凄婉的叫声
　　 似乎是在梦中妈咪怀中的呓语
　　
　　 小白羊也去了
　　 小白羊随着黑矮麻去了
　　
　　 漂泊是一条路
　　 雪花的路就是飘舞
　　 漂泊是一首歌
　　 籁籁的声音是美妙的音乐
　　 漂泊是一种生活
　　 生命的意义在于每天都快乐
　　
　　 白雪覆盖了群山
　　 白雪覆盖了大地
　　 山妹啊脑海里一片空白
　　 寒冷啊赤红的双脚
　　 僵硬的双手捂着美丽的脸庞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只知道剌脸的风在吹
　　 一条路上来回行走
　　
　　 爷爷奶奶们
　　 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
　　 叔叔阿姨们
　　 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
　　 哥哥姐姐们
　　 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
　　
　　 山妹啊走到那里
　　 都伸出了乞求的双手
　　 山妹啊走到那里
　　 寒冷袭击着稚嫩的身体
　　 山妹啊走到那里
　　 饥饿威胁着瘪瘪的肚皮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一幅幅庄重的表情
　　 一个个来去匆匆的身影
　　 山妹啊与虫蝇狗鼠为伍
　　 山妹啊与肮脏的垃圾为伴
　　
　　 天上的星星多么明亮
　　 那可是爹娘温柔的眼睛
　　 村庄的炊烟缭缭升起
　　 那可是爹娘做的香喷喷的米饭
　　
　　 夜里
　　 我绻缩在畜圈厕所屋角里
　　 那里可是我温暖的被窝
　　 白天
　　 我来回奔在垃圾饭店外
　　 那里可有我香喷喷的米饭
　　
　　 不知爬过了多少座山
　　 不知淌过了多少条河
　　 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路
　　 不知流下了多少滴泪
　　
　　 山妹啊狠心的爹娘抛下了你
　　
　　 血液里的传统给了你多绛的命运
　　 目光里的世俗给了你苦难的历程
　　 山妹啊在漂泊中学会了坚强
　　 就像浮萍在漂浮里闪烁着绿光
　　
　　 一条来去一样的路
　　 行走着各色的人
　　 山妹啊学会了思考
　　 生活就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路
　　
　　 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水往低去流人往高处走
　　 是人们记忆里抹不去的印象
　　 山妹啊学会了思考
　　 生命就是一条往返循环的河
　　
　　 一座座高山一片片平原
　　 组合成美丽的人间
　　 山妹啊学会了思考
　　 每个人都会有生存的本钱
　　
　　 走过的路爬过的山淌过的河
　　 都是一次次对生命的考验
　　 山妹啊学会了思考
　　 五星红旗插遍祖国的每一寸土地
　　 嘹亮的歌声唱响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代代人努力奋斗的结果
　　
　　 爹娘给了我的身
　　 爹娘给了我生命
　　 爹娘逃不出时代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