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推开江南的一扇窗(散文两则)
推开江南的一扇窗
梦里杏花如海。和孩子们讲完新疆的三万亩杏花后,我就做了个美梦。
但我——并不向往新疆,我只是喜欢杏花如海。
此刻,我把脚丫放在床侧的阳光里,有些困意。中午吃得很饱,让困这个缠人的家伙更加得意忘行。在行将入梦的时候,我看见了我最向往的江南。我知道放浪形骸的真正去处,便是行走,若不能用脚,还可以用心。
江南的杏花,樱花,桃花,甚至我醉心的白玉兰已然绽放。喝多了诗意,我便成了一些句子,去亲吻,去爱抚那些肆无忌惮的盛放。推开江南的一扇窗,即使没有草长莺飞,也会有流水小桥,乌檐人家。
被一个电话叫醒,梦终究要醒来。半醒间江南的窗吹进一缕绿烟。那是乍新的草色,让我想到天街小雨,想到四百八十寺,想到春江水暖,尤其是那鬓间插了杏花的女子,她含笑不语,青巷间挎着一篮杏花飘然而过。颜色,味道,身影,叫醒了我的江南。
这几天,我一直在江南徘徊。我画我买我写,我用尽招数,想要得到长江以南。但终究不如用心打马而过。
此刻,我与先前不同。我很清醒。我想数落一下我的江南。
周庄,是我摇曳梦的小船。桨声灯影亦或一串足音,织成夜的梦从不阑珊。甪直枕河而眠,我一直凝睇于她。幽逸,怀古,却不敢有半分打扰。
而乌镇,雕梁画栋,石巷,白墙,容下我少年的水墨情结。东栅的蓝印花布抛个媚眼,我就放弃现代的盛装,去林家铺子寻找茅盾。
西塘适合三五知己穿越,南浔适合一个人沉思,而同里适合转角回眸与情人遇见。2500年的绍兴,会稽,沈园,兰亭……书卷里走出的颜如玉。
我的江南总是很跳跃,甚而不连贯。也许明媚的梦归属于自由,也许是向往的心不喜欢顺序或规律。前童,千灯,枫泾,木渎……我想,我这时将清醒入梦。再去床侧阳光里,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水泽。
简静
好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读几行字,写个缠绵的故事。心,浮躁得像飞在风里的纸片儿,没有目的,没有皈依,一味地凌乱。有时张扬地去狂欢,唱一首首甜蜜的歌,而心却在无法调适的节奏里,低沉得如易安的声声慢。那些形容瘦的字字句句直至深夜仍敲打着灵魂。不!灵魂我还没找到,是敲打着脆弱的神经:不是所有的情绪都会有处安放,谁还会用心聆听我的那些琐碎?
心栖在溶溶的月色中,祈祷清亮的目光,穿过华年,那些薄如蝉翼的思念,就织成了满天如锦的流云。
然而,一眨眼就旧了,一切都旧了——那人、那事、那时光。
即使装扮得再妖艳,依然在如水的光阴里旧了。旧到没了温度,只有淡淡的回忆。从容颜到躯体,再没有什么风可以吹动情思。
一早起来想到死亡,对他说,要是我哪天死了,就把我能用的器官捐了吧,那样更有意义!他说行,只是怕你老得什么都没有能用的了!谁知道自己何时离开呢?亦如当年母亲的辞世!那么急,那么匆忙!今天,傻站在这儿,看许多人都聚在此处怀念逝去的人,突然又想到死亡。我不怕死亡,我怕怀念。我希望不被这样旧旧的怀念,而是我离开后至少有一样还留在这世上——延续。那样,被想起时,无论多久一定是温暖的,我爱温度,即使死亡我依然渴望一种活着一样的温度。
湿润的眼,碰触了一水幽蓝,那些漾开的涟漪是我正在微疼的心,一圈圈想找到停泊的岸。每颗心都有一处柔软,我从不用任何外力去阻止它的存在,也不允许任何风雨来打扰它的清修,疼痛撕扯或优雅温润都是生命真正的本原,是生活真实的味道。
“缘分是一本书,翻得不认真会错过,翻的太认真会流泪。”不知道是谁写出了这样让人悸动的句子,遇见它就一直喜欢。生命里更多的时候,是流着泪错过心疼的缘分。父母、亲人、朋友,甚至擦肩的都是一份难得的缘,而一切缘来终会散,或目送或永别。来到世间,天意起灭,注定灵魂的孤单与触手可及的温暖总在交集,碰撞。风雨兼程的路上,所有的迷茫所有的一往情深,多年后都值得我们鞠以谦恭的说一句:感谢命运,心动与心痛是此生最美!
提一篮香,静静走在街道上。总想给心情一点儿忧伤的明媚,让流年碎影的记忆清欢几许,寂寞几痕。不必在喧闹的人群寻觅同伴,只在临窗明亮一隅独自徜徉。
偶尔,把一杯碧色饮至天明,让所有过往从此馥郁。也许他年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轻嗅,会领悟:无论什么样的曾经,皆是锦瑟。悠悠风来,轻抚头发。满目的繁花铺张得让人惊诧,极美极盛的招呼着沉溺的目光。那些点点芽色的远淡,却隐去在边边角角,不争不夺。浮生哦,可否淡淡沉静,若一滴墨入水,成一池青花?
写几行字,把曾经和正在经历的点滴一一描摹。年少时,爱一个人常羞涩的藏在心里,一个人哭,一个笑。慢慢长大后,爱一个人常直拗的去表白,相信爱在于争取。等脸上有了皱纹,爱一个人常不表于色,只是默默关注,疼惜,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不再执念拥有,只想还在对方的世界里,哪怕卑微如尘。生命里,谁爱得多一些,是一种幸运,暮年回首,连浊泪也会曼妙晶莹。那些日子安稳妥贴的睡在那里,若不去惊醒,且怡然,且风清。有些人有些事,曾经的我会选择删除,如今,我更愿意面对接受。几十年的光阴,倏忽而逝,一生又能剩下几许呢?不如把经历一一安放,高兴的,快乐的,痛苦的,纠结的,捡拾在一起。
当成长的痛点再次莅临,只要坚强自己,做一支遗世的莲,把悲喜埋进泥淖,化成养料,滋润三生的妖娆。清亮眼中,溢满圣洁的光,每个晨昏,随心摇曳。若遇风雨洗礼,更加出落得可人。叶上偶留的雨露,晶莹地滚动,辗转的心听风吟,听雨眠,二十四桥上的箫声与美人也是为我而存在吧?
素心穿过千年月色,在一樽青色琉璃盏中——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