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沉簪折的花季人生 ——点评清风剑在手的小说《放弃》
清风的文,一读再读,总有一种沉重的背负挤进心灵。
这是一份让人欲言又止、痛不能语的人生体验。文本双线并行,李阳部分沉郁,彤彤部分明亮。篇章一直在这种温暖与冷僻交错中行进,彤彤家庭的和谐阳光反衬出李阳家庭的阴暗乖戾,两个女孩的命运、前途、个性、独特的人生况味与教育哲思被凸显出来。
一、银瓶玉簪,一对花季少女的相遇
文末引用了一首诗词,是唐白居易《井底引银瓶》:“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诗词本意是比喻男女分别的。可用在这篇文中,竟有说不出的意蕴。冷冰冰的比喻,恓惶惶的人生。
十几岁的花季女孩,恰似质地纯良,亮闪闪的银瓶;又似通体碧绿,毫无瑕疵的玉簪,让人止不住的心生怜爱。只是这样的美好,也需要一定的机缘来呵护。文中的彤彤和李阳,一如电极中的两极,无论生活环境,所遇之人,都截然不同。
不同的境遇,昭示了不同的人生走向。
文章开篇,便以李阳之死,切入故事中心。悬念拉开,人物依次登场。作者以李阳和彤彤为基点,揭示了东北农民的生活现状和隐忧。艰辛的生活环境,大人们对生活的理解和态度,直接影响到孩子们。
篇章以悲悯、精准的笔触,进入到生活的洪流中。两个个性鲜明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家庭因素、生存背景的浓墨重彩,是对人物命运的隐形书写。
两个女孩遇上了,“三年级以后,彤彤得第一的次数明显多于李阳了。李阳不仅漂亮,而且还有凝聚力,一直当班长,她立即号令全班同学孤立彤彤。”这样的遇,恰如银瓶对银瓶,玉簪对玉簪,让人想起周瑜的一叹:既生瑜何生亮!自古以来,惺惺相惜者寥寥无几,多半都会演变成一场场的明争暗斗。强势的李阳,与弱势的彤彤,她们的相遇,似乎注定了一份决裂。此时,作者却笔锋抖转,将另一主题巧妙介入。聪明机智的彤彤妈妈出现了。她的出现,是绝对出彩的一笔。不仅引导了情节的急转直下,而且担负起了两重主题互相渗透互相交融的重任。
银瓶、玉簪,也需要则良人良境而栖啊。
二、银瓶蒙垢,玉簪有隙
一次无意的探访,将李阳的家庭背景和盘托出。 “破旧的单人沙发”、“须发花白的老头”、“早些年老工人发的棉猴大衣”、“一瘸一拐穿着破旧毛衣的老太”,以及好赌的爸爸,离家的妈妈。这些明明灭灭的信号,给了读者沉重压抑的感觉。此时再适度穿插入彤彤内心对自己生活的回想,让人心灵震颤。作者在文本中大量持续地使用了对比的手法,不仅没有削弱书写的力量,反而突出了那种悲悯包容的人文精神。
李阳的性格根源就此展露根源。
作者于此并没有深入袒露太多,而是将镜头转换,切入到真正的主题。
没有进入重点班、母亲又摔伤的李阳,再度被无声地卷入生活的漩涡中。家庭的窘迫与不和谐,使得她的心理过早成熟。同时,缺乏亲情的关爱与照顾,使得她内心极度缺乏温情与安全感。每一株花草,都有向阳的天性;每一个孩子,都渴望得到来自父母家人的温暖。李阳没有彤彤那样幸运,但她有自己索取温暖和物质的方式。她如同一株见不到阳光的小草,扭曲着身体与灵魂,在黑暗中摸索着生存。
接受男生的礼物,下饭馆,满足了虚荣心,却失去了身体的清白,灵魂的清明。这里,对于少男少女早恋的问题作出了极好的警示。成熟的身体与幼稚的灵魂凑在一处,一切不可能都会顺理成章。
这部分里,彤彤依然是彤彤,银瓶闪亮,玉簪晶莹;李阳却不再是李阳,银瓶蒙垢,玉簪有隙。她们背后,家庭的影响鲜明可见,母性的光芒和亲情的温暖,是彤彤一直纯净健康的根源。
三、瓶沉簪折
作者的笔墨一直是均匀有力的。对于李阳与彤彤,以及她们背后的人物、环境等等。这种均匀,也是残忍。同样的花季,却不能够拥有同样鲜妍明媚的人生。李阳的“沉”与“折”,跟彤彤的成功是互为映衬的。她们的背后的内容和质地,才是作者最为鲜明的诉说。
文章一直在讲述,在陈列,仿佛不经意间,便堆积了千堆雪,万仞山。让读者感觉到了那种逼人的寒气,沉重的压力。如何教育引导青少年正确对待成长、早恋、欲望的膨胀问题?这是个让父母与学者都头疼的问题。作者文末所引用的诗词,对此也有所触及。人物的安排,也彰显了此意。一者陨了,一者亮了。一亮一陨间,人生底蕴、少年习性、父母职责、社会责任以及道德担当尽在其中,欲言又止,成为文本的隐性主题。
试想一下,如果李阳跟彤彤的身份互换,李阳会“沉”吗?她对人、人生的态度,会是如此吗?
瓶沉簪折的人生,令人掩卷之后,犹能生出感慨与思考。
作者对于文章的构思是令人称道的。只在语言方面,可见仓促和细节的不足。尤其二、三段落。情节的推进有些急,缺乏必要的转圜与递进。个人感觉应该选取重要的事例,集中表述,而不是散点式的介绍。有重点,有虚进,小说比较好看点。
结尾相对来说弱了些。三个男孩的死,从情感到事实的描叙上,缺乏应有的说服力。“彤彤妈捧着彤彤的小脸,亲了又亲。”这句作为结尾,也让人有幸灾乐祸的嫌疑,起码给了我这样的错觉。如果我自己来写,会在后面加上“然后,抬起头,望着遥远的天边,轻轻叹了口气。”之类的补述。
总体来说,这篇小说确实值得一读。首先是文本,散发着极强的忧患意识。对青少年的早恋早夭,对家庭教育的思考,对事态人情的热切透视与期望,成为文本内置的声音。即使语言有欠缺,思想上的思虑却有着纵深与张力。
无论彤彤还是李阳,亦或围绕在她们身边的人物,都是卑微的存在,是小人物,但他们的组成,却极其壮观辽阔。他们是典型,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千千万万个家庭或者个体的影子。他们展示与演绎的,说穿了,不是个体的东西,而是一个群体,或者说整个社会应该思考的东西。
孩子们对自己的出身是无可选择的,做父母的应该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不能给予物质上的十分富足,就给予心灵上的阳光吧。将人性的柔软与美好,坚贞与坚守,善意理性地传递给他们。让瓶沉簪折的悲剧,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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