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
我很喜欢走路,特别是在雨天的时候。
撑着一把伞,听着细雨打在撑开的伞面的声音,沿着伞檐看雨里的鸟哗哗的飞走。走过一块又一块新铺的青石砖,穿过一片又一片嫩绿的草坪。有时候会特意走近房角边屋檐下,撑着伞看着在里面躲雨的人。不知为何总会有一种特殊的幸福感。往往路边的大树上都会有一些鸟,翅膀叠着翅膀睡在巢里。
很巧合的遇到了个汽车站点,一排人躲在铁盖下,雨水打下来唰唰地响。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撑着伞的女人。雨伞盖不住行李箱,顺着伞面雨像瀑布滑下来淋着她的箱子。
我记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也看到过一个相似的人……
那个时候太阳挺大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撑着伞,盖住自己。
一开始她是拖着箱子的,慢慢走出工厂的门,手里还挎着个鼓鼓的红白条的包,边角磨的有些脱线,还有些塑料条蹦了出来。太阳大大咧咧地挂在天上,照得空气都比平时热了几分。
她站在路边,紧紧盯着来往的车。临近中午空气越来越热,额头上的汗越积越多,新冒出来的连着大滴的汗珠滑在腮边,像钻石照着阳光。我很想递张纸巾给她,可惜时间不允许。
似乎是热的受不了,她把包转到胸前,伸手进去掏了很久,迟迟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过了会,太阳已经照到头上了,树影变得短了些,已经遮不住什么东西。她深呼了一口气,有些湿的衬衣粘在皮肤上跟着胸腔的气流移动,幅度越来越明显了。我真怕她下一刻就倒下,可惜时间不允许我帮她。越来越红的脸蛋和越来越多汗珠在赶着她,要她到阴凉的地方去。
她终于掏出东西来了,那是把伞。伞是用一块旧布包起来,伞面也有些掉漆了,我看不清只知道那伞旧旧的,看得出来用了很久。一层一层卷着布,动作有些拘谨,毕竟路边等车的人不止她,虽说同是工人但也是可以分些三六九等的。她手有些抖,用拿伞的手颤颤的提了想下滑的包带又抖了抖那伞,慢慢撑开伞,我还可以远远的看到刚撑开那会还有些铁锈掉了下来。
那个女人撑着伞,站得越来越直。慢慢的一个钟一个钟过去了,来往的车早已做满人了,是很少拉野客的。像是有些不耐,她直起来的背变得拱了些。太阳已经在远远的边角,又把树影拉得长长的,可她还是撑着伞,手指紧紧抓住。天上虽还是亮亮的,太阳却也不见了,上面堆的是满满的云霞。她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伞,有些黄光照在她身上,像是等待出场的演员。天终于暗下来了,树影像是铺满地面,看到的地方都是黑的,只有厂门口有盏小灯亮着。最终她还是托着箱子往厂舍走去,她想,今天是不能回去了。她想,明天如果等不到车,就走回去吧,时间不能再等了。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已经到正中央了,我还看到她打着伞站在路旁树下。她肩膀一收抱紧包推着箱子走了,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她为什么推着箱子还要用另一只手打伞啊?”
“孩子,因为伞是她妈妈送给她的。她妈妈说在外面注意身体,别淋了雨……”
我喜欢打着伞,下雨、天晴都喜欢。
妈妈和我说,她妈妈送给她的伞撑着的时候,都有种熨贴灵魂的温暖。
我也喜欢撑着伞,走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