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拯救(散文)
在糜子快成熟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在地里全部倒伏了。门前的几棵大枣树,在风中摇摆,枣子洒落一地,有红的,有绿的,也有煞白的,放在嘴里吃,爽脆,特甜,不过吃时要看清楚了,有虫眼的不能吃。
母亲把炕上的被子,褥子,毡,席片,统统拿走,在炕上铺上一层厚厚的麦草,然后把捡回来的枣子轻轻的放在麦草上,再盖一层麦草,然后把炕烧热,煨好。每天有空就翻一翻,一天时间,所有的枣子都会变成你所期待的红颜色,特别好看。慢慢炕干为止,就成干枣。可以储存一年以上。二哥会爬树,他往脖子上斜挎一个布兜或篮子,出溜出溜几下就爬到树杈,用手扳着树干,一跃,就上去了。他把篮子挂在稍细点的树枝上,一只手拉扯树枝,一只手边摘枣子边往篮子里放,尽量挑个大漂亮的,差不多快满了,便叫人从树上拿下来,提回家,放在案板上,母亲便进行精心挑选,擦拭干净,有虫眼的,碰伤的,挑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罐子里头,加上白酒密封,等到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吃,脆嫩的,不过口感不错,就是有股酒精味儿,我不大喜欢。在当时,冬天能吃上鲜嫩的东西,其实是一种极其奢侈的事情。在晴朗的天气里,母亲会拿一个长长的木杆,把残留在树上的枣子,一一地敲下来,捡回家,用水洗净,用小刀去掉枣核,剁细,可以拌馅,包包子。也可以把发面擀成半公分的圆饼,尺寸根据笼屉直径的大小,或者馅料的多少而定。放一层面饼,撒一层馅料,以此类推,最后一层盖上面饼,然后把周围稍做压实和修整,便可以上锅开始蒸。不用加糖,出来特甜,口齿留香。也可以把枣子蒸熟了吃,更甜,老少皆宜。我一生中就吃了那一回,就深深地印在的脑海里,不曾忘怀,一直留恋至今。
由于粮食紧缺,糜子出苗不好,错过了季节,父母便在糜子地的间隙里点种了萝卜,地梗上种上瓠子,那年后季,雨水多,粮食收成欠佳了,蔬菜水果却反倒长势不错。糜子收割完,打碾完毕。就开始摘瓠子,此时老秧已蔫,有的皮色已经由绿转黄,金灿灿的。搬回放在场院上,母亲犹如鉴宝一般,把它们一个个的摸来抱去,按照结瓜的顺序,个头大小,形状,逐个进行分拣,然后还得按照成熟度再进行一次仔细挑选,挑出绿色的,稍嫩一点的,抱进窑洞,架空,小心翼翼地搁在一个木板上面,摞好,不能磕着碰着,千万不能留下一点伤疤,否则,会在储存中,腐烂变质。过于老的,母亲便拿一个做衣服用的顶针,用棉线牢牢地固定在筷子的一头,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工具。拿来一个瓠子,放在簸箕里,母亲半跪在地上,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用菜刀一个个地把皮削去,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一天,水分过大或者天气不好时,需要多晒几天,直到表皮没有水分时,母亲便会在饭后,或者晚上,有充分空闲的时间时,便坐在炕沿上,在腿上铺一块布或者围裙,把削掉皮的瓠子,放上去,用左手控制住,右手便拿着自制的工具,按照一定的方向,顺时针或者逆时针,从上往下,一层一层得往下旋,便从顶针线的窟窿里流出一根粗粗的瓠子条。根据右手控制的力度大小和深浅程度,将决定成品的粗细,而用力均匀是至关重要的,过浅,或一深一浅,就会断掉,断掉就不美观也不好保存,就算失败了。通常一个瓠子会被旋成粗细均匀的一根,放在洋瓷盘里,放在太阳底下晾晒,失去大部分水分后,会收缩到原来的一半,此时就可以挂在晾衣架上,继续晾晒,就不易断裂。直到失去绝大部分水分时,在干透之前,收起来,盘好,扎成小把,然后放在阴凉处风干后,能保存一年以上。这是一个细致活,做起来挺费工夫,也具有挑战性,没有足够的耐心是不行的,只要开始了,就要一直坚持到底,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把萝卜拔下来,用箩筐装起来,拿回家,放在杏树底下的阴凉处,用老笤帚扫去上面的泥土,然后拧下萝卜樱子,挑去发黄的,霉烂的,有虫蛀的,漂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全部切成一寸长的小段,烧一锅沸腾的开水稍微焯烫一下,轻轻地捞出,控干水分,放入大缸中,加入花椒粒,青盐,放入石块压实,再加入凉开水,淹没。将会伴随着漫长的冬天,同我们一起度过。而去掉樱子的萝卜,挑一些好点的,在地下挖一个四方的深坑,(尺寸以方便操作为度,深度必须在一米二以上),放一层萝卜,铺一层黄土,稍踩跐实些,再放一层萝卜,再铺一层黄土,直到放完为止。然后填土掩埋,做好标记就行。食用时,刨开,取一些出来,然后填埋。在细水长流中,一直坚持到来年的农历三月份。剩下的,全部洗净,晾干水分,放在案板上,除去过于小的外,全部用菜刀切或者用礤床擦成片,同样用沸水略烫即可捞出过凉,控干水分,放阴凉处晾干,保存。有客人来时,抓一把,泡软,炒食,别有一番风味。剩余的,将全部切条或丝,稍微晾晒一下,去去水分,倒入酱油,加去盐,五香粉,拌匀,装进罐头瓶子里,便成为我们眼睛里的绝美佳肴。
这就是我的父母,一直在坚韧中前行,慢慢地把我们从贫苦的生活中拯救出来。也是我决定写一篇纪念父母的文章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