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看电影的记忆(散文)
一
姥姥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看电影,因为那个时候的电影,是个非常稀奇的玩意儿,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有机会观看的。姥姥则是因了自己的夫家是地方名医,结交了许多名人官宦,于是姥姥的婆婆会应了人家的邀请,时常带着姥姥一起坐着大轱辘马车去看电影。姥姥说,坐在马车上,听木质的大轱辘“咯咯吱吱”地滚过崎岖的路面,听着车下的百姓评点着:“牛神医家的太太和媳妇又去看电影了,哎呀,好呀!”姥姥当时觉得荣耀。而那时的电影是无声的,姥姥说,有外国的片子,也有中国的片子,她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是看个热闹罢了。后来,在乡下住,也常常去麦场那边的空地看露天电影,公社请了专门的放映人员来播放。演的什么,姥姥说她都没有留意过,就是喜欢搬个小凳儿,坐在人群中,跟着大家一起乐,一起评评点点。
妈妈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也非常喜欢看电影。说我刚出生不久,大约是百天左右,我的大舅舅从外地看探望姥姥,住在我家里。姥姥和妈妈终于找到机会去看电影了,于是趁我睡着,交代了一些看护要点给大舅,娘俩就一起去看电影了。大舅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于是索性坐在我的身边,一动不动地守着我。突然,大舅发现我翻着白眼,吓得他手足无措,所幸电影院离家不远,便转头跑去电影院求助。据说放映厅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影,大舅没法找到姥姥和妈妈,便站在门口,高呼妈妈的名字,让妈妈出去一下,吓得妈妈拉着姥姥跑了出来。听闻大舅描述,又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看到依然沉浸在睡梦中的我,她们才长舒了一口气,妈妈向大舅解释,婴儿睡的香,做梦时,可能会翻翻小白眼,是正常的,大舅自己吓唬自己。虚惊一场,电影也没能看完,姥姥和母亲唏嘘着,感到遗憾。
二
等到我长大一点,可以抱在怀里出去的时候,姥姥和妈妈就抱着我一起去看电影,为了避免我哭闹,还特意带上了我的安抚奶嘴。谁知有一次,我咂巴着、咂巴着,奶嘴掉地上了,我咧开小嘴,便哇哇大哭起来。姥姥和妈妈忙不迭地蹲在地上,摸摸索索,可是昏暗的影厅里,怎么都找不到。我又不住的哭闹,引得周围的人们纷纷侧目,表示不满,连工作人员都打着手电筒进来了,要求姥姥和妈妈把我抱离影厅。于是,姥姥和妈妈又一次被迫中断看电影,悻悻然地带着我回家了。那之后,她们总结了教训,在我的奶嘴两侧扎了两个小洞,穿了一根毛线,挂在我的脖子上,这样奶嘴便不会再掉下去,她们就能哄得住我。于是,姥姥和妈妈便经常抱着我去看电影,大家都享受着愉快的生活。
三
等得我有了记忆,我便也是电影院的常客了。其实我并不喜欢看电影。记得那时候的电影院,都是一个超级宽敞的大放映厅,一次能同时容纳上千人。每次观影,都是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话说那时候的我也看不懂电影,又不能自由地说话、玩耍,感觉随时都有人会冲着我瞪眼睛,还有工作人员站在走廊的一角,凶凶地看着我,实在委屈得很。而年幼的我无需购买电影票,自然也不能独享一个座位,每次都是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坐得久了,我就像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的,妈妈就会低声地呵斥我。我真的不懂,电影真的会比我有意思吗?
等到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自己坐一个座椅了。可是,问题来了。那时候影院的座椅还是木质的,硬邦邦的不说,还是折叠的,人一离开,椅子就自动翻折回去。可是我太小了,先是坐不上去,于是用手先把椅子拉下来,然后扶住,再背转身去,慢慢地坐上去,感觉坐得稳当了,就可以松开双手了。而且,一定不要指望像大人们一样靠着靠背,因为我的小屁股稍稍往里一挪,椅子就会向上翻起,我就会滑进去,曾经不止一次被夹在椅子中间,搞得我都害怕了,之后都让妈妈抱着,自己坚决不坐了。
四
跟着姥姥和妈妈看了很多场电影,让我记忆颇深的只有两部影片,一部是《画皮》,记得那个女鬼说她要撕下脸皮时,我吓得蒙了眼睛,钻到椅子下边去。其实我是怕黑的,而那一刻我觉得黑暗真好,因为黑暗中,女鬼一定看不到我。回家的路上,天早已黑了,姥姥和妈妈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影片,我则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走在她们身边,紧握着她们的手,我感觉那个女鬼就躲在附近的花丛里,好像会一下子站在我面前,让我看她撕下脸皮。所以,那是一次恐怖的观影经历,乃至于许多年后看美丽的周迅要撕下脸皮,我脑子里映出的依然是早年间那个女鬼。
另一部影片便是《红高粱》了。其实那个时候小小的我,根本看不懂那片子演的是什么,只记得吹吹打打的很热闹,汉子们唱着歌,喝着酒的场面很热闹,巩俐骑在毛驴上,露着白白的牙,笑得很漂亮。看完了电影,也学会了唱“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于是时常吆喝两嗓子,觉得很是过瘾,却常常被家人呵斥,不许我唱,说那是坏男人们唱的,小孩子不能学。
五
上小学以后,学校常常组织我们去厂里的文化宫看电影,虽然之后要写观后感,这让我们不开心,但是我们依然非常期待看电影。我们排着长队,由老师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从学校走到文化宫。一路上我们集体唱歌,快乐得如同一群群小鸟。犹记得那时蓝蓝的简单的天,白白的简单的云,路上微笑的简单的人们,还有快乐的简单的我们,一个简单的,却又多彩的世界,想来都是那么美好的画面。
看过许多部电影,大多都不记得了,只有一部影片,那是刻骨铭心,那便是《妈妈再爱我一次》。去之前,老师就交代我们,要带好手绢。我们都不以为然,在门口候影的时候,我们还相互打赌,保证自己不会哭。谁知,屏幕上的小强怎么哭,场下的我们就怎么哭,哭得那个撕心裂肺,那个稀里哗啦。待得散场,站在阳光里的我们,个个都红肿着双眼,谁都没有兑现之前不哭的承诺。用现在的话说,那是一场苦情戏!之后的观后感,也都个个情真意切地表达自己爱妈妈的情感,老师说看着我们的文章,她又忍不住一遍遍地留下眼泪。
我想,这该是这部影片成功的证明,至少教育了我们,感念亲恩。
六
后来,随着学业繁重,看电影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了,这之间错过了成龙大叔的许多经典大作,还有周星驰早期的无厘头作品。待得高考结束,于是约了三两个好友一起去看电影,那部影片是《断箭》。脑海里还是当年电影院那个人山人海的场景,事实上那天的电影只有我们几个买了票,我们在日头下等了许久,最终影院决定停映,给我们退了票。我们有点怔怔的,似乎没明白,为何没有人看电影了呢?匆忙之间,似乎电影走出了一个时代。
上大学之后,课余的时间也会约了同学们一起去看电影。那个时候,电影院已经非常冷清了,偌大的影厅,常常只有我们十几个人,尤其是冬天,影厅里不再开放暖气,冻得我们脸都青了,自然也失了看电影的兴致。后来,周围的几家影院也陆陆续续地关门了。最后一家影院要停业前,来学校发了广告单,低票价放映一个通宵,第二天就永久停映了。我们唏嘘感慨着,纷纷跑去观看。那天晚上,影厅内重现了满座的盛况,我们看的是奥斯卡爱情经典影片,什么《魂断蓝桥》《廊桥遗梦》《人鬼情未了》等等,我们看了一整夜,笑了,哭了,直到天明时分,影院的工作人员通过广播,感谢我们的最后一次观影,台上的幕布缓缓合上,这个影院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我们静默地站着,耳畔依然回响着刚才影片里那动人心魄的旋律,偶有低声地啜泣。告别总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比如告别一家影城,我们明白,我们告别的,是一个时代。
彼时家里的电视已经能接收许多个频道,我们看琼瑶,看《包青天》,看TVB,后来还买了VCD,买了许多碟片,想看什么都可以,坐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看,自得又自在。电影院,letitgo!
七
2002年,我生宝宝前夕,就要住院待产了,丈夫说要带我再去自由一次,于是拉着我去看电影。当我再次踏进电影院时,我被吓到了。这哪里是我记忆中的电影院呢?不再有宽敞的放映厅,只有若干个小影厅,每个里边容纳几十个人的位置。座椅也都是软包沙发了,坐上去软软的,好舒服。当影片开映时,我更被吓到了。那种全方位立体声的音效,是之前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肚子里的宝宝都被惊得动来动去,我赶紧退场了。不过,还是很开心,一次全新的观影体验,真的是新世纪了,旧影院的记忆恍如隔世,又真的隔世了。
八
现在,看电影,不知不觉中又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纵然家里网络发达,片源不愁,但是人们还是追求影院的观影体验。新的技术也带给人们更多的新鲜感,比如IMAX球形屏幕,比如3D电影,比如4K电影等。
我也会去看电影,现在不是电影院,而是影城!我喜欢影城那种香香甜甜的爆米花的味道,喜欢走进人群中,和大家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分享观影的感受,喜欢在影片结束时,回头看看放映室窗口的那束光,仿若回到旧时光,仿若看到旧时的小伙伴。
我也会带着孩子去看电影,从《喜羊羊和灰太狼》看到《美国队长》,儿子已然长成翩翩少年,电影却从未离开我们。
岁月变迁中,改变了我们许多的生活,却又无法完全改变我们的生活。我们总是会怀念过去的某种经历和体验,比如,看电影!
不同年代下那些看电影的记忆,随时代的变迁,不断地更新。而记忆深处那些关于看电影的经历与故事,如今回忆起来却会让人难忘与怀念。喜欢情怀文字,总能唤起读者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