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人间】花已向晚(散文)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一直以来,每当听到或唱到《菊花台》,总会从心中涌出辛酸与凄凉,折服于词作者与曲作者对人生的感悟之深。弄不清是歌声走进了我的心灵,还是我的心灵走进了歌声。常常泪流满面,满面风霜。
走在向晚的公园,仰望蔚蓝的天空,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有点儿凄厉地叫了一声向远处飞去。远处,晚霞飞红。晚霞飞过的远山,已经带上了疲惫的面纱,羞赧地准备晚安了。人,在这个时候,往往不珍惜时光的飞逝,正准备狂欢的晚宴和通宵的梦寐。
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看看路面也没什么,倒是有几片落叶,几片落花,不成规则地摆在路上。是它们?我自己都笑了。他们只不过是凋落了的黄昏,实在没有干扰他人脚步的能力,甚至想法也不会有。化作红泥,是他们的不二选择?可喜?可悲?人的飘落,是不是与此类同?
禁不住蹲下身来,细看,几片叶子泛着黄,所谓“天黄有雨,人黄有病”者也,泛了黄的树叶最经不起折腾。几片落花却红得可爱,虽然纤小得有点儿可怜,趴在路面有些楚楚。凋落,是整个生命过程中的一个必然,无可逃避,关键是如何凋落,凋向何处。
它们,都曾经傲立枝头,迎风沐雨,尽显过生命的光华。如今,飘落了,落在了路面上,落在了脚底下。一阵风过,黄叶与红花一阵掀动,似乎要腾跃到空中飞舞。对了,当她们从枝头飘落的时候不就是轻盈的蝴蝶吗?知道了,她们不仅执着于对枝头的忠贞不渝,更迷恋于当空飞舞的自由自在……没有梦想的生命不是真正的生命,执著于唯一梦想的生命是枯燥的生命。我是这么想的,“元芳,你怎么看?”
哦?难道真的是它们绊了我一下?是我挡住了他们飞舞的梦想,还是他们在提醒我不要只欣赏枝头绽放的灿烂,也要俯视飘落的灿烂?
是啊,“化作春泥更护花”是美丽的文学猜想,也是实际的原始存在,而我更认为,飘落,只是生命的一个过程而已,没有必要哀怜,没有必要悲悯。
唱什么“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何必呢?泛黄的不是你的笑容,而是你的心灵。当你心灵“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时候,你的笑容怎么可能春光明媚?当你高歌“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时候,彩虹会为你腾空而起。
盛开的是灿烂,飘落的依然是灿烂,只不过呈现的状态不同而已。
想起公园的那片菊花园,每当北风凛冽,各色落菊飘洒成七彩瀑布,一道道,一帘帘,涌动着无边无际的思绪和永不可及的梦幻。想起苏东坡的故事,当他看到王安石的诗句“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时,不禁暗自发笑,提笔续上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可是,后来苏轼被贬到黄州,重阳过后,连日大风之后,只见后院里像天女散过花一样,到处是金黄的菊花瓣,满地铺金。
你说,是飘落了灿烂,还是飘落成灿烂?应该说,落花与落叶,都是在继续着生命的旅程。
杜牧的“落花犹似坠楼人”,写得令人毛骨悚然;黄庭坚的“春残已是风和雨,更著游人撼落花”,写得教人满怀幽怨;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写得让人心灰意冷……其实呢,“无边落木萧萧下”,不是一种壮观吗?“园内飞红铺点点,溪边木叶纠漫漫”不是一种安然吗?
我们有多少泪光,非要在柔弱中带伤而飞?为何要把弯弯的月亮看得那样惨白呢?那弯弯的月,勾住的不应该是不堪的过往,而应该是明天的第一缕阳光。夜,并不漫长,凝结在地的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落在地上的希望。从天空到地上,月光的存在只不过是形式的变化;从枝头到树下,花儿的生命继续在吟唱。
雨在下,在叶片,在花瓣,在草尖……轻轻地弹,我们的一生不应该写在纸片上,不应该被风儿吹乱。我们的梦想,即使在远方,也会化作一缕馨香,随着风儿,走近你的身旁。
其实,你不觉得落花与落叶,像极了我们的爹娘?他们怒放在枝头,岂不是为了衬出枝干的挺拔?他们婆娑在烈日下,莫不是为枝桠送上一碗爽爽的凉茶?当他们跟你挥手作别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无私、真诚、牵挂……
这一刻,你是否觉察到了爹娘的“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这一刻,你能否感觉到“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般的思念?一种温馨,一种期盼,一种感恩,一种敬畏,油然而生。我们已经是爹娘了,是不是更懂得“花已向晚”这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飘落,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启。
终于,路上的黄叶与红花,在又一阵风的鼓动下,腾空而起,在火红的晚霞中飞成翩翩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