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悼陈忠实
陈忠实老师走了七天了。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关于陈忠实老师的各种报道纷沓而至,特别是在微信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撰文怀念陈忠实老师,文章多得就像刷屏一般。这都是陈忠实老师生前的人品和文品赢得的口碑。
作为文学爱好者,在这二十几年里,反反复复地阅读陈忠实老师的《白鹿原》和路遥老师的《平凡的世界》,被这两部文学著作深深的震撼了,同样,也视它们为自己文学道路上的标杆。通过《白鹿原》,我认识了陈忠实老师,虽然我们这一生都未曾谋面,陈忠实老师也永远不会知道我这个无名小辈是谁,但我作为他的铁杆粉丝,对他的钟爱和了解,使得现在我对于陈忠实老师的离去,还是无法释怀和淡然。
至今,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读《白鹿原》的情景。那是1997年的一个秋雨肆虐的午后,在西安空军医院破旧的单身宿舍楼上,一间支着三张架子床的宿舍里。我躺在靠窗口的床上,听着窗外“吧嗒吧嗒”的雨声,平静地翻开《白鹿原》。因为是本土作者,我老家是商洛的,陈忠实老师是蓝田县人,和我临县,自从看了《白鹿原》,每次回家,车从白鹿原底下经过,我都会深情并且满怀敬仰地看着那片热土,想着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陈忠实老师,这样平静的一方水土,却养育了一位清瘦的文坛巨星,在世人的注目下,这方水土和陈忠实老师,却依旧平静和淡雅,真的是了不起啊!那时,我并不是知道陈忠实老师,在书写《白鹿原》背后的辛苦与呕心沥血,也不知道陈忠实老师将《白鹿原》视为他自己“棺木枕”,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我想给我死的时候,有本垫棺作枕的书。”
话题有点扯远了,还是回到我初次读《白鹿原》的那个秋雨肆虐的午后,我半躺在床上,架子床上一层的床板,让我感觉压抑,半躺着能缓解压抑和解除上班时的疲劳。翻开封面,扉页上,陈忠实老师那张清瘦,而满脸皱纹的笑脸,映入眼帘。当时,我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像个糟老头?”那时,还不知道《白鹿原》的影响力,只知道陈忠实老师因为它,成为是茅盾文学奖的得主,茅盾文学奖是中国最高的文学奖项。在心里叽咕完之后,就后悔得肠子都泛青了,不应该这样以貌取人的,更不应该这样亵渎文学,文学是干净而神圣的,这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应该坚信和捍卫的。所以,在心里对自己的那种态度,感到羞愧和后悔。
我真的不应该“以貌取文”的。《白鹿原》的开头,那一句话: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单单一句,就紧紧抓住了读者的心,七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一生来说,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阅历呢?我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又被白赵氏(白嘉轩的母亲)的话吸引了,“甭摆出那个阴阳丧气的架式,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死了五个,我准备给你再娶五个。家产花光了值得,比没儿没女断了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并为这句话,我和宿舍的同事产生很大的分歧。
我用了一个晚上,读完了《白鹿原》,有点走马观花的味道,但我被《白鹿原》折服了,同样也被陈忠实老师折服了,这个实力派的蓝田县乡党,真的很不简单,并非“糟老头”。那时,我对文学只是喜欢,还没和文学对上眼,更没有想到,自己能和文学谈一场——用生命所交汇的“恋爱”,所以,对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是走马观花般的阅读。同样,《白鹿原》也不例外,一个晚上阅读五十多万字,怎么可能做到咬文嚼字呢?了解的只是《白鹿原》的皮毛,精髓还是不知道,真所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咱这外行,只是看了小说故事情节,全是看热闹而已。看完,就随手将《白鹿原》搁浅在枕边,再没有翻阅的意思。
时间,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中很快地溜走了。换休的日子,如期而至。待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又随手拿起了《白鹿原》,这一次,因为大概知道了故事的情节和结尾,也就没有迫不及待地想一口气看完的冲动了,阅读也就慢下来,心情也很平静。但还是没有逐字逐句地看,偶尔遇到了不认识的字就跳过,遇到不想看的,或者不精彩的情节也就跳过,这种跳跃式的阅读,却给我了不一样感受和心灵冲击,这种冲击,并不是阅读方式所带来的,而是小说本身带的。原来这本小说的魅力不小啊!我真的有眼无珠、有珠无水呀!自嘲一番之后,又开始重新读起来,这一次阅读,才是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往下读。读完《白鹿原》之后,那一刻,我有了写小说的念头,在这之前,受诗人汪国真老师的影响,十七八岁的我,对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少女情怀、情窦初开的浪漫劲,将所见所闻都想象成一首诗,为了自己“夭折”的初恋,写了许多伤感的情诗,用诗歌记录了自己失恋的悲切心情。看了《白鹿原》和《平凡的世界》之后,才知道生活并非只是诗——没有那么浪漫、没有那么富有哲理。生活是本小说,厚重而曲折,平凡而无奈。小说的魅力,是生活化的艺术。因此,我将《白鹿原》和《平凡的世界》,作为我的文学之路上的标杆。
《白鹿原》和《平凡的世界》描写的时代背景不同,我觉得,《平凡的世界》离我的亲身经历更近一些,人物的心理和我的心理更切贴,产生的共鸣更多一些。而《白鹿原》描写的历史悠久一些,离我这些七零后远一些,对事件和人物,理解得不是很透彻,感觉远了点,但说起故事情节的精彩度来,《白鹿原》略胜一筹。所以,我决定向陈忠实老师和路遥老师学习写小说,这个想法,开启了我和文学热恋的大门。在自身的热爱中,小说牵着我的手,步入文学的殿堂,与文学越恋越爱……因此,边学边写,将生命和文学捆绑在一起,血肉相连。
在无法割舍与文学缠绵中,对陈忠实老师的关注更多了,才知道《白鹿原》背后,创作艰苦和心血的付出,也知道陈忠实老师将《白鹿原》视为“垫棺作枕的书”,也了解陈忠实老师,在将手稿交给出版社时,那是将他自己的生命,一起交出去啊!原来,作者在没有成名之前,都生活得狼狈不堪,真是“一把辛酸泪,满纸荒唐言”。无名作者的贫穷、潦倒、苦闷、误解等此起彼伏,看着他们的写作生涯,给我无限的动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平和了我的浮躁心理,淡漠了阡陌红尘中的贪欲。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2016年4月29日,我从外面晨练回来,打开手机上网,被朋友圈里的一条消息所震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我国当代著名作家陈忠实,因病抢救无效,于4月29日7时45分在西安西京医院逝世,享年73岁。”吓呆了。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不相信,因为这种借助名人炒作的事情,在朋友圈是最常见的事情,是不可信的。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在心里自我安慰地将这条消息当成玩笑话,没有理会,该干嘛就干嘛,到了十一点,再打开手机,这则消息到了刷屏的境界,看来是真的,赶紧打开中国网,才验证了这则消息的真实性。
悲痛——油然而生,泪如断线的珠子滑落下来。坐在沙发上,眼前浮现出陈忠实老师清瘦的笑脸,这笑脸只是一副图片,因为我和陈忠实老师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的交情,我只是他成千上万铁杆粉丝中的一员,却比失去亲人还要悲悲戚戚,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痛心、这么悲伤,除了在文字里对陈忠实老师的了解之外,我和陈忠实老师是完全陌生的。
我捂着嘴巴,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悲伤地坐着,不知所云。十二点的时候,老公下班回家,看我啜泣,赶忙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说:陈忠实死了。老公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他死了,与你何干?狗屁的文学,把正常人都弄得不正常了。说完,他转身去了厨房。孩子马上放学回家,填饱家人的胃,是我这个家庭主妇的职责。擦干眼泪,也跟着进了厨房,锅碗瓢盆才是烟火女人该面对的,可是,眼泪不争气地滚出眼眶,锅碗瓢盆也模糊不清……突然,我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昏倒了,幸亏老公一把扶住了,他唉声叹气地将我扶到床上。
等我心情平静下了,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再次在网上搜索陈忠实,发现了一条消息:“2006年12月15日,‘2006第一届中国作家富豪榜’重磅发布,陈忠实以455万元的版税收入,荣登作家富豪榜第13位,引发广泛关注。”这则消息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陈忠实老师比路遥老师幸运多了,最起码,陈忠实老师享受了自己作品带来“荣华富贵”,看到自己走在文学道路上的成果。而路遥老师,连自己作品的影响力都没有看到,病魔就夺取了他年轻的生命。文学是神圣的,不应该和金钱联系在一起,但是,金钱却可以体现文学作品的价值!陈忠实老师和路遥老师相比,陈忠实老师算是幸运的,这一点让我欣慰,痛苦也就减轻了。
可惜天妒英才,陈老师也离去了。今天,是一代文学大师陈忠实老师遗体告别日。我怀着无比悲痛中带着欣慰的心情,写下这些啰啰嗦嗦的文字,以祭奠陈忠实老师。悲痛是陈忠实老师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陈忠实老师了,我也失去了心中的标杆性的老师;欣慰的是,陈忠实老师的一生苦尽甘来,晚年的生活是美好和幸福的,他的作品和文品,都是令人折服的,更有这么多人还记得,并深爱着陈忠实老师,这一点更令人欣慰!“世间已无陈忠实,天地白鹿魂永存。”安息吧!敬爱的陈忠实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