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雅兴 ——师话私语
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1998年,是春天,抑或是初夏。那年,我三十一周岁。
几天前就在报纸上看到,《泰坦尼克号》要在市区电影院上映的消息,所以很期待。
终于到了《泰坦尼克号》上映的日期,星期天。
女儿跟着她妈妈回娘家去了,我一个人在家。
中午吃完饭,我终于打定了注意:去市里看电影,看《泰坦尼克号》!
出校门时,恰巧遇到年级主任。他问我干啥去的,我说去一趟市里。
年级主任说:“晚上咱们年级聚餐,你别忘了。”
我说:“哪能忘,我准时赶回来。”
坐的是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后,才到市里。赶到中山堂电影院,已经接近两点了。
电影院门口围着好多人,有等着买票的,有观望的,售票窗口前,人头攒动。
我在人群后面站着,看最近的那场放映时间是二点半。时间就要到了,我很是焦急。
“看点吗?我这有票,40元一张,要吗?进去就看,不要排队了。你现在排队买,恐怕也买不到票了。”一个胖胖的男子,拿着几张电影票,走到我跟前问。
显然,这是一个票贩子。从他手里买确实方便,可他加价太厉害了,比电影院整整多了一倍。而我身上仅带了50元钱,一下子花40元买票,我有点舍不得。
我对那票贩子摆了摆手,他就又另找买主去了。
前面买票的人还有很多。我有点沉不住气了。
这时,有人拉下我的胳膊,转脸一看,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他把两张电影院举到我面前说:“我这有一张票,就是这一场的,要不要?20块。”
我有点不相信,没搭理他。他又说:“真的,不骗你,原来我准备和女朋友一起看的,但她突然有事不能来了,所以我就准备把票卖了,刚才已卖掉一张了。”
见他一脸诚恳,我迟疑了一下,就买下了他的票。
票上的座位是楼上的。我进了检票口,上了楼,找到座位坐下了。位子很靠后,也偏,是最左边的一个。
楼下已经满座了,楼上也基本满座。人很多,但整个电影场却并不嘈杂,大家都在静静地等着电影开演。
坐在我右面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像个企业中层领导,很严肃的样子,想必他也是从那小伙手里买的票喽。正前面是一对小情侣,从后背看,像是两个高中生。
场内的灯光突然都灭了下来,电影开演了。
镜头转换,情节展开:“泰坦尼克号”沉船遗骸被发现。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妇人看到电视报道。回忆。新建成的“泰坦尼克号”将从英国南安普顿出发驶往美国纽约。青年画家杰克在码头赌牌。赢得船票。露丝要跳船。杰克一把抱住她。两人相识相恋。露丝为杰克充当裸模。激情燃烧的爱情。大船撞上了冰山……
灾难降临,那一幕幕令人感动的场景,令人唏嘘。
杰克和露丝,凭着一块浮木,在冰冷的海水中两人互相取暖,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在最后的时刻,杰克对心爱的女人发出了那个最伟大的告白:“你要答应……要活下去……不,不能绝望……”
露丝绝望地松开杰克的手,杰克慢慢地沉入水中……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黑暗中的我泪流不止。
前面的那对小情侣也早已沦陷,女孩靠在男孩的肩膀上,男孩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掏出纸巾,不断地为她擦眼泪,也为自己擦。
我右边的那个男人一定也不会无动于衷吧?他会不会也在流泪呢?我没好意思看他,但我相信那一刻,即使是个莽汉,他的心一定也会变得柔软的。
三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了。电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观众又一下子回到现实中来。
出了门,谁还会在心里继续记挂着杰克和露丝的爱情?
回到学校,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在学校食堂内的年级聚餐没有完全结束,还有一桌人没有散。
我走了进去,一桌人便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现在才来?都几点了。你干啥去了?”
“你去市里到底干啥去的?”年级主任又问一遍。
我在桌边坐下来,喝了一口酒,说:“看电影去了,《泰坦尼克号》。”
“看电影去啦?去市里?专门去的?”有人以怀疑的口气问。
我说是的。
年级主任就说:“能专门跑市里去看电影,你哪来的雅兴?”
我说:“电影很好看的。”
有人问:“到电影院看得多少钱?”
我说20块。
那人就咂了咂嘴,说:“你真舍得!咱们一月也就五六百块钱的工资,你能花20块钱看场电影,我真佩服你。”
然后,大家又聊起以前看露天电影院的事情。
几天后,我写了一篇《泰坦尼克号》的影评发在本地报纸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人找到了《泰坦尼克号》的光碟,几个人聚在一起看了。看后,有人对我说:这电影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好看。
我说:“你看的是光碟,又是盗版的,这当然是看不出效果的。”我说。
后来,我还会想起那个和坐在一起看电影的中年男人,他当时为何一人去看电影啊?十七年过去了,他现在已经年近花甲了吧?而那对坐在我面前的小情侣,他们是否终成眷属了呢?
故事感人,但是感动之外,更多的是对人的思考。
拜读老师的文章仿佛又听到了《我心永恒》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