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老井(散文)
老屋院子里的那口水井,在光阴的变换中,渐渐老去。老井和村庄一样,在婆娑的岁月里氤氲着古典婉约的沉香。夕阳西下,那一抹抹夕阳的余晖洒在水井上,留下一地的斑驳。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摸着老井上的岁月留下裂纹,似乎还留有当年的温度,我还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老井生命的律动!
打量周遭,我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在老井旁,我竟挪不动沉重的脚步。这口老水井,给了我太多太多深刻的记忆,看着眼前的这口水井,想起曾经的点滴岁月,我不禁泪湿衣襟。
老井坐落在老屋的左侧,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槐花树,给老井撑起一片阴凉。原先老屋院子里的老水井是敞开式的,不像带有轱辘的那种可以转着打水,打水的时候都是靠人用手提。这口老水井承担着家里做饭、洗衣服等全部的生活用水,那时候的我感觉水井好神奇,竟然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老井里面打出水来。母亲告诉我,老井下面有水的源泉,可以不断地渗出水来补充,保持一定的水位。那时候的我,听着母亲的解释,我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光阴荏苒,站在老井旁,我回忆起儿时的情景。那会儿在老井打水的时候,眼见父母亲现在井口,身体稍微往下蹲,拿起手边的吊桶,娴熟地把吊桶放进井中,站在水井不远处,可以清晰地听见水井里面传来的声响。当时取水的工具很简单,一个水桶,一根绳子。通常取水的吊桶不会很大,这样方便把水从水井里面取出来,另外就是这样做更加安全。回想起那时候到老井里面取水的情景,把从井里取出来倒进水桶的瞬间,在空中划下一个美丽的弧度,偶尔还有水洒出,打湿了老井旁的泥土。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巡回放映,我在老井的故事里,流连,沉醉!
老井里面的水,冬暖夏凉,清冽而甘甜。到了炎热的夏天,打上一桶井水,喝上几口,洗把脸,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很有精神。小时候,物质极其匮乏,没什么零食吃,会打上一桶井水,放上几块冰糖,会觉得很是满足。
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的我们是不允许靠近老井的,大人们时常提醒我们,不要去井边玩耍。井口有那么大,担心我们这帮懵懂的孩子发生什么意外。后来家里就直接找来木板钉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井盖,每次大人们取完水以后加上井盖,还会在井盖上面加上石头,确保我们小孩子的安全。
岁月的辙痕中,总是会有那么多的眷恋,我对老井的感情也是一样,只增不减。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也能够帮家里干点活了,有时候去老井打水就落在了我的身上。第一次打水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我来到井边,拿开井盖,映入眼帘的是一井澄净的井水,在井水中,我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还有旁边老槐花树的倒影,那时候井中的天空,亦然别样干净。
稚嫩的双手握住井绳,我慢慢地把吊桶放进井里,当桶触碰到井水的瞬间,激死层层涟漪,在水井中荡漾开来。当桶里面盛满了水,我把手中的井绳慢慢往回收,还没有脱离水面之前,很轻快,不觉得沉。可是不一会儿,桶脱离水面,通过手中的绳子,我能够感觉得打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在慢慢把水提上来的过程,必须用力比较平稳,不能让桶触碰到井里面的井壁,不然打上来的井水里面会有旁边的泥土,造成水不干净。
童年时代的我,从老井里面打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微打的水有点多了,稚嫩的双手就会被井绳勒红。小时候家里还养了猪,需要对猪栏进行清扫,这无疑需要用水,当时只好到老井里面取水了。清洗了猪栏后,也不忘调皮地给猪猪泼上几勺,带去几许清凉。看着井水淋在猪猪身上,可爱的小猪不禁甩了甩身上的水,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说起老屋院子里的这口老水井,这还是那会儿爷爷手里打的,打好这口老水井,也费了不少力。当时爷爷就组织家里人,拿来铁锹和箩筐,硬是爷爷带着父亲兄弟几个人一铁锹一箩筐把泥土给运出来,整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泥土。听说这口老水井当时打了好几天,这口老水井打了足足有十几二十米深呢。爷爷给我讲过,原本这口井里的水还没有这么好,有一年老井下面坍塌了,是爷爷带着父亲几个人费了不少劲才修复的,后来这口老水井就在也没有出现过问题。老水井里面的水十分干净,细细品来还有丝丝甜味。
有一次我记忆特别深刻,对我也触动很大,那是一年夏天,爷爷在井边打水,和往常一样。看着爷爷布满青筋的双手,握住井绳把水桶放进水井,慢慢提上来,一只青蛙赫然出现在水桶里面,还在桶里面游来游去,当时我是觉得挺恶心的。要是没看见还好,可真是自己看见了,恐怕不会喝这桶水了。当时爷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表现得很泰然,只见爷爷把青蛙倒了出来,拿起水瓢舀了一瓢井水便是一阵豪饮。爷爷的举动对我触动很大,从爷爷那次喝水的事情中,我似乎读懂了爷爷的感恩之情。这口老水井养育着整个家,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光阴流转,后来整个村子都碰上井水枯竭期,别人家的水井要么是整口井都干涸了,要么就是井里的水浑浊不清,不能饮用。唯独只有我家的老水井依然如故,井水清澈甘甜,所以当时整个村子几乎都挑着扁担来我家挑水喝。
想起当年的情景,我不禁深深地感到自豪,为老水井骄傲。当时大伙儿都齐刷刷地挑着水桶来我家挑水,整个院子里满是人群,络绎不绝。爷爷和父亲是好客的,当时也很高兴,有空还陪着大伙儿聊聊家常,很是和谐温馨。
老水井,是村子里特有的风景线,给整个村庄带来一种古朴善良的气息。饮水思源,我喝着老井里面的水长大,心里也对眼前的这口老井无比崇敬。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仿佛还是当年的那个孩童,在老井旁安放静好的岁月。
当视线再次与老井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也不由一沉。院子里的老井,已不复当年模样,井边的槐花树也萧条了许多,在夕阳下,这里的一切渐渐淹没在地平线。看着眼前的老井,几多萧瑟,几多苍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