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长征征文】太姥姥的“长征”(随笔)
我的太姥姥在我记事起,她就是个瞎老太太,虽然看起来是睁开眼的样子,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小时候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会用手摸我们的脸,猜测我们是谁,她能准确的猜出那个是我,那个是姐姐,她的手很粗糙,摸在脸上感觉不是很好,但是她样子亲切慈祥,我们小孩很乐意靠近她,虽然她闭着眼睛,但是她脸上慈祥的笑容很美!
据说太姥姥年轻的时候,是村里出名的美女呢,看她老年的样子,依旧有一种慈祥亲切的美,因为她总是嘴角上翘,看起来总是在微笑的样子!我记得小的时候问过太姥姥:“太姥姥,你的眼睛为啥看不到啊?怎么会瞎啊?是什么时候瞎的啊?什么也看不到,多难受啊!她会笑着轻描淡写的说:“我啊,是有一次闹眼病,没治好,就瞎了啊!干什么习惯就好了,习惯了,看不到东西也不觉得什么,我脑海里可以想象你们的样子,我有一双手啊,一摸你们,我就知道你们谁长的什么样了。”
因为我们都在一个村,每年我家小园的瓜下来的时候,妈妈都挑最面的瓜,让我们给太姥姥拿去,太姥姥的牙齿都掉光了,只能吃柔软的东西,所以至今记得太姥姥抿着嘴吃瓜和微笑的样子,她说,真甜,很好吃,她会让我们吃,我们说,这是妈妈特意挑给你吃的,我们家里还有呢,就会看到太姥姥脸上那欣慰的笑容。
每年豆角成熟的时候,妈妈都会接太姥姥到家里住几天,她也乐意来,因为她可以给我们家扒满炕的干豆角,几天功夫,满炕的干豆角,就变成了满炕的豆子。记得有一年,太姥姥又来我们家,我们放学写作业,妈妈看弟弟的字写的不好,就说,你太姥姥虽然没读过书,眼睛还看不到,也比你的字写的好,我们都惊奇:“太姥姥眼睛看不见,怎么写字啊!”妈妈说,太姥姥虽然没念过书,但是年轻的时候自己还会写信呢,我们就问太姥姥现在会不会写,太姥姥说:“我还会写出几个字吧!”我们觉得太姥姥的眼睛瞎了,怎么能写好字呢,就拿出笔和纸让太姥姥写,太姥姥拿起笔慢慢的写着,很慢,很慢,一笔一画的写着,但是写的很工整,写出一个字,我们读出一个字,“你怎么还不回来”太姥姥写完这几个字,就不再写了,我们都惊奇太姥姥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字写的干净整齐。“你怎么还不回来?"当时问太姥姥,为啥会写着几个字,太姥姥没说话,只是还是那样慈祥的笑着,后来妈妈和我们讲起关于太姥姥的故事,如今回味这几个字,那是多么深切的期盼和思念啊,如今我想起那个情景,不禁眼中泛起了泪花!
原来太姥姥是个童养媳,和太姥爷的大哥张桂文,青梅竹马长大相爱结婚,但是结婚没多久,太老爷的哥哥就参军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据说参加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路途中死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因为思念,太姥姥就给他写信,没读过书的太姥姥愣是学会了写字,写信,但是几年下来也没有音讯,只是听说的消息,后来太姥姥被逼着嫁给了太姥爷,也就是张桂文的弟弟,张桂清,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是我的姥姥。
太姥姥的大儿子,也是我的舅爷,他叫张长征,据说是太姥姥给起的名字,我想这是为了纪念那个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自己相爱的丈夫吧,当时一直不知道张桂文的死讯,太姥姥就总是写信寄出去,怀揣着希望,想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即使她嫁给了小几岁的他弟弟,但是太姥姥想着念着的是她相爱的人,后来过了十多年,不断打听张桂文的消息,知道张桂文在长征的过程中早就去世了,据说从那以后,太姥姥总是哭,总是哭,后来不到四十岁,闹眼病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东西了,都说太姥姥的眼睛是哭瞎的,所以我们小时候谁要是哭,妈妈会吓唬我们说,爱哭的孩子,眼睛会被哭瞎的,看你太姥姥就是哭瞎的,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不敢哭了。
太姥姥爱听收音机,爱听抗战歌曲,据说有一次放录音磁带,放的是“十送红军”,她喜欢的不得了,她就开始一遍一遍的听,怎么听都听不腻,每当听的时候,她都很专注,嘴里也跟着哼唱着,像是和谁说话,但是都是很小的声音,只是看到她的嘴在哼,从不大声的唱,我们让太姥姥大声学唱唱,我们听听,太姥姥会说,她唱的不好听,现在还能记得她的表情和神态,就像一个有一个悠长的故事和远古的回忆一般,闭着眼睛,一直那样抿着嘴微笑的样子,就像一个活在回忆里的人的样子!太姥姥从不讲过去的故事,但是她的神态仿佛都在回忆中,据说,太姥姥有一个本子,她总是在本子上写几个字,后来太姥姥瞎了,那个本子再也没有看到……
后来太姥爷也病故了,太姥姥一直和老儿子在一起生活,岁数大了,她早早的就嘱咐儿女,不进祖坟,就把她埋在村头那片小树林的边上,哪个小树林靠着村头的公路,她不和太姥爷并骨,她说,她就相中那个地方了,后来在她病重的那几天,她要求放的歌曲,依然是十送红军,在最后她走的时候,一遍遍喊的名字,是长征,她在喊她的儿子“长征“但是谁都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呼唤,一种至死也忘不了,她心中的人的呼唤啊!谁都清楚,她这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参加长征就再也没有回来的亲人!
她要求把自己埋在村口的公路边,她是想等着和自己心爱的人相见啊!后来太姥姥死后,按照她的遗愿,就埋在了我们村的路口的小树林边上,我们每次去村口做车出门,都会看到太姥姥的坟墓,每次看到太姥姥的坟,都会想起太姥姥的样子和故事……
读长征的故事,就想到了太姥姥,想到太姥姥,就想到了那个太姥姥心中的那个“长征”给了太姥姥怎样一生的心理体验!不仅让我们沉思和感叹,是啊!新中国的诞生和成就,有多少个中华儿女,为了保卫国家,失去了和相爱的人厮守的机会,十送红军,这是怎样的鱼水情深啊!
太姥姥的故事,那么平凡普通,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感人故事,但是在中国不知有多少像太姥姥一样的女子,丈夫参军就再没回来,多少热血男儿,为了保家卫国,狠心抛下新婚的妻子,最后战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尸骨至今都不知道在哪里,在何方?他们是中国历史无法磨灭的的英雄,理应成为我们现代该敬仰缅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