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梵高,一朵永远盛开的杏花(随笔)
上午从代尔夫特乘火车过来,到阿姆斯特丹还没到十一点(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一路天公放晴。我们(我和大女儿)在酒店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早餐太迟午餐尚早的副食式的午餐之后,就赶去梵高博物馆……
用整个下午的时间去参观梵高博物馆,是我们特意为自己安排的。从酒店附近步行十七、八分钟,就到了梵高博物馆。我们的门票已经提前在网上购买了,所以不用花时间排队买票,就直接入馆了。在手扶电梯上,一曲《星夜》即绕在耳边……我们租了讲解器,便开始了参观……
梵高博物馆(VanGoghMuseum),建成于一九七三年。馆内收藏了200多幅梵高在荷兰的不同时期的油画,500多幅素描,数百封私人信件,还有一些高更、伯纳德等梵高的朋友的作品。
我们慕名而来的,是梵高的自画像系列,《向日葵》,《吃土豆的人》,《星夜》,《播种者》,《稻田里的收获者》》,《麦田群鸦》,《暮光之景》等这些已经跻身于世界最著名最珍贵的艺术作品行列的作品。挺幸运的,我们都能如愿以偿地欣赏到了。参观的人尽管很多,但人们都抱着肃敬,遵崇的心情,加上不准拍照,这使每一个参观者都能尽意地凭自己的喜好去分配自己的时间和选取自己的角度去欣赏作品,并各自沉迷在对梵高深刻的性格和奇特的情趣的了解之中。梵高的作品散落在很多地方,如法国的奥赛美术馆,苏黎世的kunshaus美术馆都收藏着梵高相当部份的作品。而梵高博物馆所收藏的,也许不都尽是他最辉煌的作品,但博物馆是为家族模式,且是以梵高本人出发,虽然规模不大,但主题单一却丰富,展品清爽也热烈。展览作品,并不仅仅是展览着他用画布和颜料所构成的艺术,更是在向人们展示着一个活生生的梵高。所以,在参观的过程中,我的思绪一直在追随着他的艺术理念和色彩风格的演变。
熟悉梵高的人,都会迷恋他画的向日葵。梵高是一位拜日教徒,这与他对光和色彩的追求很吻合。向日葵“从曙到暮,扭不屈之颈,昂不垂之头,去追求一个高悬的号召”(余光中诗《向日葵》)。向日葵苦追太阳的壮烈情愫,就是追光拜日的象征。所以,梵高好爱画向日葵,也就很容易被人们所理解了。
在梵高的所有作品中,花树占得比例很多。他对花树的倾心,是源于他对大自然的热爱;对乡土气息的热爱;对草根阶层的热爱;对生长在日光底下的所有事物的热爱。要是没有这些热爱,就不可能有《吃土豆的人》,《麦田群鸦》,《播种者》等等这些问鼎艺术高峰的作品!
也许是缘分,也许是灵府里的某一份情愫的作用,我被一幅画题为《盛开的杏花》(Branchesofanalmondtreeinblossom),深深地吸引着……它对我的吸引,不亚于《向日葵》。
“1890年2月,梵高在法国普罗旺斯得知他的弟弟提奥生下了儿子,非常兴奋,随即给他的弟弟写信道贺,并说到:‘我马上动手替你画一幅挂在你的卧室的画,一些杏树的大树枝,背景衬着蓝天’。写完信,他就提起画笔,画下了这幅《盛开的杏花》……”
讲解器将这样的一个信息传入了我的耳朵,这就是梵高创作这幅画的背景吧!
然而,那个时候的梵高,正在圣雷米精神病院接受着治疗,他的生命和精神都进入了非常糟糕的状态,身体极度的虚弱。当他画了《盛开的杏花》的五个月之后,精神错乱的折磨,让他生的欲望被煎熬得空白,最终在自己画过的麦地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年的梵高,仅仅37岁。
伫立在《盛开的杏花》面前,心潮起伏得激烈,也弄不清它在冲击着什么?是杏花,春雨,江南的情怀绪感?抑或是“谣童指向杏花村”的空远……很久……很久……才得以平静。
《盛开的杏花》,为布面油画,73.5cmx92cm,整幅画面的总体看去,是蓝与白的交错,而在细看之下,画面上的杏花,有纯白色的,还有浅黄和细细的红点。纯白色的只有两朵,它们在左下部的树干上,梵高在这两朵的涂色比较厚,与人一种厚重的感觉。花瓣有正面也有侧面,它们的上面,还涂上了微微的、看似旋转的波痕。看着看着……感觉它们就要从我的眼底里飞离……
一幅杏花图,手法是这般的简约,背景又是这般的清晰,花朵神态欲飞,布置得乱中有序,树茎昂扬也曲折,交错得粗中也有细,朵朵杏花,生意盎然,明净如珠,贴着蓝天,开放得飘逸自然,清雅高洁,烂漫天真,实在让人动容!但又无法想象得出画家是站在那个角度上去走笔的,也许是仰卧着吧?!而花与蓝,蓝与天,天与花这些元素,是单纯的独立,却又是统一的和谐,树干与花朵,共同在撑着一片蓝天,而它们自己,也在蓝天底下,勃发着生命的活力。这也是梵高对侄儿寄以的希望吧!
梵高,用他精湛的技巧,细腻的构思,幽邃的情感,谱写了一首蓝与白的交响曲。
蓝色,黄色,白色,是梵高作画的主要色调,而花朵树木则占了他相当部分的画题,这恰是他热爱自然,热爱日光的的表现。我在想,要是梵高对中国的画文化有一种正确的理解的话,他画画的范围、主题的定断、背景的构思等,会不会跳离日本浮世绘的画风而将自己投入到山山水水的王国中去?他一系列的自画像,并不是因为他特别陶醉于自己的样貌,而是因为他租不起模特。要是他对山水画倾心了,这个愁郁会淡却许多吧?!
梵高,是一个用生命和痛苦来创作的人,他的一生,是悲情的一生;是让人怜悯的一生。我们在博物馆的店子里买纪念品时,我实在不忍去多看几眼那些耳朵——梵高的耳朵。当眼光在无意中扫过那些耳朵的模型时,泪腺会突然地发达起来……梵高的作品,也充满了戏剧性质,他那些美妙却让人看得震撼的画作,似钻石般的光芒闪烁在艺术的高峰……
“他生下来/他画画/他死了/麦田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天空”。诗人波得来尔用这样的诗句来记录梵高的一生。
无论如何,梵高的艺术造旨已经被世人所承认和敬仰,而人们对他的情感也超过了他的绘画世界,“他所创造的伟大的美,永远存在,丰富着我们的世界”。梵高的医生这样说。人们有理由相信,在以后的百年千年,太阳会继续在这枝杏花上“画”年轮;在以后的百年千年,人们会继续在这枝杏花上刻记忆……梵高,本来就是一朵盛开的杏花——永远!
…………
五个多小时过去了,广播又在礼貌地做最后的提示:博物馆关门的时间已到。为了在《盛开的杏花》的电子画前拍张照,我们母女俩几乎是最后走进升去博物馆大门的手扶电梯的……
《星夜》,又在耳际绕着……绕着……
2016年4月4日,于阿姆斯特丹初稿
2016年5月24日,于家里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