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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西风】父亲的独轮车(散文)


作者:情满鄱湖 秀才,1228.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27发表时间:2016-05-28 21:12:47


   父亲已经走了八年了,八年中时光的浸浊,那些散落在屋里父亲一生依恋的物件,如今有的锈迹斑斑,有的面貌全非。特别是前几年家里翻建老屋,一些物件被兄长扔在屋外经雨水洗涤,烈日暴晒,大多变得支离破碎。时代不同了,也没有几个人重视这些被先进科技淘汰的物件。耕田种地早已实行了机械化,那些父亲用了一辈子的农具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功成隐退了。
   父亲是从旧社会一路走过来的人,经他手用过的物件很多:犁,耙,水车自不必说,最让父亲满怀情感的是家里不知几代人用过的一辆陈旧的独轮车,它跟了父亲一辈子,父亲退休了,它也跟着退休了。如今的老家,由于哥哥的打理和对那些旧物件的淡薄意识,独轮车在我家已销声匿迹多年,再也无人想起。它也连同父亲一样,只能存在我的记忆中了。
   生于农村的人都知道,在当时,独轮车是家庭的主要运输工具,它就像家里的老黄牛一样不可缺少,都是父亲耕田种地及日常生活中的好帮手。特别是那山头洼尾,田畴阡陌,那些高低不平,曲曲折折的田埂,无疑为独轮车运输物资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无论是冬春运送家肥,还是夏秋运送丰收的谷子,父亲都推着它在村庄与田野辙印的小路上“吱嘎,吱嘎”风风雨雨了一辈子。现在种田机械化了,农村的道路也改造了,记忆中的独轮车在乡村中越来越少见,在人们的印像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记忆中的独轮车是祖上留下来的,到了父亲手里已是缺胳脖少腿闲置在那里多年了。父亲从阁楼上翻出来擦尽它满身的灰尘,用水认真地清洗了一番,然后请了个木工师傅换了些车架配件,看似新旧搭配显得不伦不类的独轮车虽没当年的风釆,但在父亲的手里还是有了用武之地。
   独轮车,也叫土车,架子车,在我们老家更习惯称它趴车。独轮车纯木质结构,都是在山里选上好的油木放在家里凉干了,方可开始制造。只是在车轮的边缘包了一层铁皮,与地面接触时耐磨一些。它的结构看似简单,但制造要求极其严格,每一根木头尺寸都要精准,特别是它的接合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有一点空隙就会影响车身整体的劳固性。在乡下,能一个人独立完成一把独轮车的制作,也算是能工巧匠了。制造要耗时十多天,对一个贫苦的家庭来说相当不易,因此,一辆独轮车代代相传也就自然倍感珍惜。
   独轮车,顾名思义就是一只轮子的木车。轮子在车的中间,两边装运东西,后端是两个把手。记得小时候看着父亲的独轮车放在门前,我就推着玩,在屋前的地坪上晃晃悠悠,一不小心就往一边倾斜甚至翻倒。要想在那高低不平的小路上推来推去,掌握平衡还真不容易,何况上面还绑着几百上千斤东西呢!
   春天来了,田野里呈现一遍繁忙的景象。此时的父亲也开始忙碌了,播种,耕田,抛秧,紧接着一环又一环的工序都离不开独轮车。父亲把猪圈,牛圈里的栏粪绑在独轮车上,“嘎吱”,“嘎吱”,一车又一车地推送到田边,然后把它撒到田里。父亲头戴着一顶草帽,弯着腰,驼着背,一条车辫搭在两肩上,抓住两个车把手。如果我用一根绳子绑在车的前端拉,父亲就轻松多了。乡间的土路,隔不多远就有一个排水的缺口,只有用力推拉才能过去。有时候一不小心没推过去还说不定来个“人仰马翻”,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车扶起来。
   暑假的时候,田里正是抢收连着播种的时期。窄窄的田埂上不时看到农夫们推着独轮车,有人运刚收割的稻谷,有人运要栽种的秧苗。夏天的太阳就象炉火,行走在路上的推车汉个个汗流浃背,不时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一下脸上,然后继续推车前行。车轱辘和双脚辗过,身后尘土飞扬。特别是久雨初晴,泥泞的小路上留下木轮车辙,深深浅浅,弯弯曲曲,犹如镶在乡间田野上的多条铁轨,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后面推车的人都会沿着这印辙,车轮在印辙里歪来歪去,象走钢丝似的,完全要靠身体的摆动来平衡车身。
   最难忘的就是到了交公粮的时候了,村干部会挨家挨户上门来催。我们村离乡粮站有四公里的路程,中间要经过坳上和丁峰两个长长的上下斜坡,父亲身子骨单薄,几百斤公粮捆绑在车上然后一路推到粮站不免有些吃力,特别是上坡路,无论是我或姐姐在前面拉,还是父亲在后面推,都是浑身使出吃奶的力气,车到坡上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家家户户送公粮,在通往乡粮站的路上自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到了粮站挂号,验收就是一整天。一般都是我或者姐姐在旁边看车,父亲忙着搬谷子,称重,开票,搬谷子入库才长长嘘了一口气。日落西山时,父亲筋疲力尽的推着空车带我们上街买两个馍头充饥。
   秋收过后,田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父亲就会挑个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日子到山里去伐些木,砍些柴。木头留着做家具、农具,柴火为过冬及农忙生火做饭。家乡的山不高,绵延起伏,绿郁葱葱。山下多是蜿蜒盘旋的小道,我们称作野鸡路,野鸡路时而平坦时而陡峭,道两旁不时会伸出一些柴枝横挡在路上,从人身上划过发出吱吱的响声。初次徒步行走那得小心翼翼,以免荆棘刮破身上的衣服,甚至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印,更别说推车山木了。一般都是父亲在后面推,我在前面用线子拉,如果是下坡路,我就用后背紧紧顶住车头,父亲在后面抓住车手,身子尽力往后仰,缓步前行,待安全推上平路。
   在我们乡下,最难推的要算拗边车。其实独轮车它就像一秆天平,只有在轮子的两边放上同样的物资才能保持它的平衡。一袋谷子,一头猪等很多完整的东西你是没办法把它们放在车上推,但对于象父亲这样的老车伕来说自然不难。父亲推拗边车的时候很多。在我上初一是,由于学校生活环境恶劣,很多同学身上都患上了疥疮,这疮传染性极强,患上了它奇痒无比,身上抓破的浓水流到那儿就长到那儿。我也被传染上了,连行动都不方便。治疗这种皮肤病要到三十多里外的邻乡,当时交通又不方便,临近几十里范围内基本是靠脚丈量。父亲推出独轮车,我坐在车身的一边,父亲就推着我上路了。尽管坐独轮车感觉很不舒服,但我心里却是满满的温暖。
   父亲用独轮车贩卖过木材,也用独轮车贩卖过一些小商品,有时候还可以用它来接送年老和年幼的客人。无论是狭长的村巷,还是高高的石板桥上,都留下了父亲驾轻就熟推着独轮车的身影。在农耕文明时代,它是农户家中不可缺少的运输工具。
   父亲老了,背也佝偻了,从此后再也用不上心爱的独轮车了。我知道父亲是深爱这独轮车的,平时对它呵护有加,不需要用的时候把它擦了一遍又一遍。立冬过后,父亲会买斤桐籽油把整个车身油刷一新,然后用一张油纸把它严严实实地盖住,不让它沾上灰尘。
   这把车到了大哥手里似乎就没那么爱惜了,有次他把独轮车放在门外忘记了推进屋,早上被父亲发现,把大哥狠狠训了一顿,气得脸色铁青。独轮车早已融入了父亲生命中的一部分,它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有不可磨灭的功勋,自然对它有着深深的情怀。
   如今的农村,到处是那宽阔的水泥路,各种人,货车辆络绎不绝。随着燃气做饭的普及,政府免收了公粮,山更绿了,粮食也更多了。各家各户的独轮车束之高阁,再也无人问津了。
   只是父亲的独轮车我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了。记得有一次在一农家乐游玩,里面陈列了一些农村收集来的农具和农村家庭物件。我看着城里的孩子这里瞧瞧那里摸摸,都是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这是一个时代被刻下的烙印,难得有识之士搜集而来,当作忆苦思甜的范本。我在想,这些农村小物件的印像也只能打我这一代开始就嘎然而止了,那些逝去消失的农村用具几十年以后,我们的子孙也只能在陈列馆里去感受祖辈们曾经的艰苦岁月和原始落后的面貌吧!
   父亲走了,多年过去了,一件又一件父亲用过的农具连同他的独轮车,似乎都随他而去了,我只能默默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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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父亲身强力壮时,他的独轮车是好帮手,装过土粪,推过稻秧,堆过丰收,载满坎坷,给我温暖。父亲老了,他的独轮车也休息了,但车被父亲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油漆一层又一层,他想把勤劳薪火相传。父亲走了,他的独轮车也没了,只留在小儿子的记忆里。以物写人,人物融合。父亲就是那车,从春忙到夏,由秋累到冬,辛勤一生。推荐大家阅读,感谢作者赐稿。【编辑:文明俭朴】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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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文明俭朴        2016-05-28 21:47:06
  感谢鄱湖老师赐稿,编辑有不当之处,敬请指正!
回复1 楼        文友:情满鄱湖        2016-05-28 22:59:19
  谢谢文明老师,你编的很好。遥握
2 楼        文友:海韵波涛        2016-05-29 08:01:04
  有些旧时代的农具,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回味,缅怀父亲,过去的岁月是那样亲切。
岁月静好 海韵QQ786732982
回复2 楼        文友:情满鄱湖        2016-05-29 19:38:52
  我是一个比较怀旧的人。感谢社长来访
3 楼        文友:念家的麻雀        2016-05-29 13:19:58
  独轮车,我们老家那边叫公鸡车,用起来方便
回复3 楼        文友:情满鄱湖        2016-05-29 19:40:33
  是的,各地叫法都不同。就拿我们当地有的叫土车,有人称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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