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在坡头
　　
　　 山，倾靠着荒野
　　 腰间凹了一个斜坡
　　 父亲站着，面前是一堆坟墓
　　 一只雀子，叫唤着碑上的名字
　　 父亲砍开荆棘，抓一把露水洗干净年轮
　　
　　 夕颜花，蝴蝶
　　 用一辈子纠缠岁月
　　 等着坡头的石头落下
　　 父亲扒开夕阳，捡起了他们的骨骷
　　
　　 一头牛，爬上来
　　 父亲取下犁铧
　　 把黄昏掩埋在坡头
　　 等着收获一粒烂掉的种子
　　 抛弃在山路上的希望
　　
　　
　　 母亲，站在田里
　　
　　 雨水还在田沟里流浪
　　 母亲轻轻扶起，昨晚被风吹弯的高梁
　　 一枝灌木撑起疼痛
　　 母亲站着，数了一季的汗渍
　　
　　 枣栗马的嘶喊，把一根葱茏拉长
　　 母亲走出栅栏
　　 刨出一个土豆的信仰
　　 趁着月色，用细针连同煤油灯的亮光
　　 纳在一双鞋底，照着一个迷路的孩子
　　
　　 母亲扯稀萝卜拥挤的个头
　　 菜林里一片坑坑洼洼
　　 盛满岁月的苦难
　　 在一根白发落下的时间
　　 用一块泥巴，还原一埂田坎
　　
　　 我，徘徊在村口
　　
　　 村口
　　 一只跛脚狗
　　 堵住母亲的喊声
　　 月光把炊烟慢慢收割
　　 神柜上的画像，吞咽着木桌上的野菜
　　
　　 我翻开领口
　　 取出父亲的咳嗽声
　　 在我家门前，那条小河的上游
　　 摇落几个，煤油灯烤熟的村庄
　　
　　 一只鞋子烂了
　　 我唱着一箩筐山歌
　　 把乡土修饰成原始的影像
　　 伪装成一个乡下人的调子，到某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去博取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