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
　　 秦岭、淮河本是大千世界里的一座山脉、一条河流，它们携手缔造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南方和北方的神奇。太行山是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的分界点，她像一道屏风，把北京、河北、山西和河南有秩有序的分开。而太行山又用身体里的水源，一点点地汇成一条条如血的河流，从高到低，从西到东，在中原大地川流不息，孕育着无数的景观和文明。
　　 此时此刻，请路过——漕河、唐河、拒马河，小白河，大沙河沿线的朋友们，停下匆匆脚步，驻足看看。会发现同样的景象，龟裂干涸的河床，白骨醒目的鹅卵石，空无鬼城的风尘等等。令人触目惊心的荒凉，没有人愿意站在岸边多看一眼。曾经的风景已经一去不返了。
　　 华北明珠白洋淀是集九河之水而成，其中漕河、唐河、拒马河都是白洋淀的母亲河。小白河和大沙河不在我的家乡，可曾经与她们短暂的交集，为我增添一笔人生风景。五条河流的源头都来自太行山。它们有着怎样的前世今生，在满眼的“水”里我们一起看。
　　
　　 一、漕河
　　
　　 三年前初夏，安新境内修路，我取道徐水至保定府。当车子驶入徐水和保定界时，一条没水蜿蜒的河岸上注有地标“漕河”二字。不经意间，想起书本上漕河的标本。漕河发源于保定易县境内的五回岭，一路从易县太行山深处，经满城、徐水，终入白洋淀藻乍淀。提起“漕运”在中国古代是运送皇粮的，曾经漕河是多么金贵的皇家御用河流。漕河还是保定驴肉火烧的发祥地，相传，宋代时漕河码头有漕帮和盐帮两个帮会。漕帮以运粮为业，盐帮以运盐为业。双方为称霸码头，时常大动干戈，最终以漕帮大胜收局。漕帮俘获盐帮驮货的毛驴无法处理，便宰杀炖煮，设庆功宴；再将肉夹在当地打制的火烧内吃。漕河驴肉兴起，名吃由此诞生。
　　 曾几何时，无数船只行于漕河运送皇粮，漕河边的商家客官品尝驴肉火烧等，这该是多么兴旺的一幅画面。如今，在漕河故道我们探索历史的拾遗点时，谁也不敢看，因为肆意的垃圾脏水已经掩埋了漕河的历史光环。
　　 二、唐河
　　 白洋淀地区村子和村子相距近在咫尺，可它们之间布满的上万条水濠，让两岸水乡人家隔河相望。四年以前从未来过，那是春夏之交，我们绕道唐河大桥，经陈调元故居同口镇，去淀南建筑工地。梦里的唐河从山西省的翠屏山上而来，经山西灵丘县，出太行山入河北保定涞源县、唐县、顺平县，集于西大洋水库，在由定州市、望都县、清苑县，汇入安新县白洋淀，从唐河流经的区域看，历史上的唐河是一条壮美的天河。
　　 唐河的河道很宽，可河里没有一滴水，植被也很少，满眼的荒芜让人疲倦。唐河大桥本来很精美，镂空的白石栏、三道月亮门式的拱形桥柱。可三十年后，唐河大桥已破旧斑驳，不堪一击成了危桥。桥头、桥头浇筑两个粗笨的石墩，阻挡着超负荷而过的车辆，大桥的一生是一个超级的讽刺故事，嘲笑着三十多年的身世悲剧。车子在大堤上风驰电掣地颠簸着，汽笛声盖过了嘻哈谈笑的返乡人们，车后摆下一条长长的“黄龙队”绝尘远去。看不清楚这外面的世界吧。此时同车同行的老人讲述着唐河，前世绿色长城的芦苇荡，来无影去无踪的雁翎队，满河飘香的荷塘，还有各种各样的美丽传说。而这所有的传奇和传说，都成了老辈人记忆中讲述的历史。
　　 三、拒马河
　　 拒马河，有着俊朗好听的名字。在保定涞源县的太行山深处的源头稍大于小溪，可从山上下来，两岸沿途的峡谷成千上万的泉水，让拒马河形成一条大河。自西向东，在流经地方打造出十渡和野三坡等美轮美奂的风景。
　　 四年前的盛夏，我和同事去高碑店出差。一路的颠簸让人无暇找寻窗外的风景。当车子进入拒马河下游的白沟河时，眼前的景物突然发生变化，先前的玉米田和杨树林皆无，海市蜃楼般现出江南水乡之貌。辽远的河流小船飘摇，渔夫们撒网钓鱼。水里露着一顶顶柳树的树冠，证明河水刚抵达不久。那年7.21特大暴雨，几乎淹没整座北京城，给北京和河北两地带来巨大的损失。同时，旱了、干了数十年的拒马河如鱼得水，迎来自己生命的又一次复苏。
　　 车行驶得很快，可捕鱼的老人们笑脸看得清楚，很有感染力。他们在船上捞捕的喜悦，溶进此时水域丰泽的拒马河里。本来地里长庄稼、山里长果子、河里有水有鱼是自然最真实的写照。如今，一切的事物向着最美的方向更新变幻，只有河流干涸了很久很久，走进无水的生命禁区。
　　 四、小白河
　　 一部经典的黑白电影《小兵张嘎》，告诉全国观众白洋淀是游泳之乡。确实如此，白洋淀的孩子，从记得起就要学会游泳。因为水患对水乡孩子的伤害要远远超过其它灾难。作为土生土长的白洋淀人，我学会游泳并不是在大淀里，而是流经任丘西北部的小白河。小白河起源于沙河流域的保定安国，经衡水安平县，在到保定博野、蠡县，然后又进入沧州肃宁县、河间市，在返回保定高阳县，终于任丘市汇入任文排水干渠后入海。它蜿蜒曲折东进，犹如一条向东爬行的长龙。
　　 在儿时浅浅的记忆里，小学二年级时，我们举家搬迁到任丘苑林河村。那是一个有着大片大片麦田的平原村子。因为世代生活在白洋淀水乡，母亲永远也学不会融入旱作生活。她把老家的苇子都拉到我们的新家，依然是每天织席。空闲之余，带我到村北的小白河学游泳。不久后，在不宽的小白河里，我和刚认识的小伙伴们，一起戏水玩水了。半年后，父母带我和妹妹回到白洋淀老家。那片土地有着我异乡童年的美好回忆。离开苑林河后，再回去只是串亲的匆匆过客，对于小白河从未记起，因为在我异想天开的脑海里它不是重点。前年春节前，同大伯、堂哥、堂嫂去任丘探望患病的表大伯。当车从千里堤上下来，一条脏兮兮的河床混在眼帘。似曾相识，曾经来过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突然醒悟—这是小白河，是我九岁那年学会游泳的地方。
　　 那段行程勾起了我无比的思念，那天的思绪都是小白河。记忆在我心头一点一点的蔓延。弹指之间，我的人生二十五年成为永久永久的年轮。
　　 五、大沙河
　　 去年冬天第一场雪时，我们建筑队一行人到了太行山南端的焦作。这是我第一次出河北圈子，对我来讲是迄今最远的行程。我们在太行山下大沙河旁安营扎寨。从小生活在四面环水的白洋淀水乡，从小对大山深处有着无比的向往。
　　 桂林山水甲天下的胜景享誉天下，中部的焦作也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这里有同少林寺、白马寺齐全的月山寺。掩映在翠柏、苍松，风声鸟鸣的月山寺，有着恢弘，布局讲究的楼亭台榭，这座名刹历经千年香火依然兴盛。可山脚下曾经波浪宽的大沙河，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小水洼。河床上长满枯黄的芦苇，点滴的水里布满暗绿色的丝藻。谈不上一点儿美感和生机。
　　 大沙河发源于山西陵川太行山深处，流经河南博爱、焦作、武陡、获嘉、辉县，经新乡县注入共产主义渠，全长115.5公里。建国前大沙河沿河灾害频繁，水量极为丰富，如今硕大的大沙河像是脱离水的鱼儿，痛苦煎熬的饥渴着。
　　 六、后记
　　 水是生命之源，如今河流干了，生命的起源从哪开始？水是文明的发祥地，如今河流干了，文明该何去何从？水是风景最美的表达，如今河流干了，风景没了倒影……我们生活的当下，河已不流，梦里水乡终化为泡影。
　　
　　
　　 河南焦作2016年6月2日星期四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