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88年7月底，我接受了驾车去日内瓦的任务，这是自到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工作4个多月以来，首次被派遣出差第三国。
　　 带着使馆领导的信任和重托，驾驶那台被我擦得锃亮的奔驰260E，一大早，就踏上了往返7天的日内瓦旅程，喜悦和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伴随着发动机轻松的工作声，我们进入了意大利最重要的高速路之一1号公路（“太阳高速”），这条高速路，从北部的米兰市直达南部的勒佐市，途中贯通了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等大城市，长达1200多公里。罗马城区璀璨的灯光，渐渐消失在身后。
　　 开车出游是热爱旅游的意大利人的喜好之一。正值夏季旅游高峰期，路上的车子逐渐多了起来，进而变得川流不息。许多小车后面，拖挂着移动式房屋，小车顶部载着自行车、滑雪板、冲浪板，还有的小车后面拖着一条汽艇，看样子，他们的目的地是海边或湖畔。车速普遍不算快，因为，意大利交管部门规定，从7月24日至9月11日（自驾游高峰期），高速路限制时速为110公里，省级公路限速为90公里，每超出限速的10公里，罚款20万里拉（按当时的汇率，1千里拉兑换人民币约2.87元）约合人民币580元，最高罚款额度定在80万里拉（约合人民币2300元）。高速路沿途装有监测仪，也有巡警在路边用手持式测速仪，对过往车辆进行测速；路上，时不时可以见到大型提示牌，上面的图案就是测速仪器，它告诉开车人，小心驾驶，切莫超速，超速重罚！而在非出游高峰期，意大利的高速公路，限速为130公里。
　　 在高速公路上，每隔大约30公里，就会有一个综合服务区，加油，休息，维修，餐饮等项目，这些服务区都提供相应服务，从一个入口进去商店，各种商品种类齐全，买与不买总要绕场一周。沿途也有一些临时的停车点，有的只有一个小店，或者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块空地，是给驾车人休息用的；每隔500米就会有一个紧急停车带，方便临时处理紧急状况。在高速公路上的车，都是规规矩矩按照自己的行车路线前行，遇到超车时候，都是按照要求从左边超车，超过去了又回到原来的行车道，很少有长时间在超车道上行驶的车辆，而所有的大型货车，都是靠最右边的车道行驶。中途，我们在标志为“六条腿狗”的阿吉普石油公司的加油站加满油，马不停蹄地走到了米兰。这时，最忙碌的要数高速公路收费站了，人工、自动窗口一溜排开。收费站前已经摆出几百米的长龙阵！罗马至米兰行程约580公里。我们走了大概7个多小时（包括在服务区的短暂休息）。
　　 稍作休息后，米兰总领馆的司机小张开车，带着我们跑马观花似地游览了市中心几个主要景点。首先参观的是米兰大教堂（DuomodiMilano），小张介绍说：它是世界五大教堂之一，规模居世界第二；仅次于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是世界上影响力最大的教堂之一。据说，拿破仑曾于1805年，在这里举行过加冕仪式。建造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建筑，人们花了大约500年时间！堪称世界建筑史和世界文明史上的奇迹。这座大教堂，也是世界上雕塑和尖塔最多的建筑，被誉为“大理石山”。这座欧洲中世纪最大的教堂，可供4万人举行宗教活动。大教堂的特点在它的外形，尖拱、壁柱、花窗棂，100多个尖塔，像浓密的塔林刺向天空，并且在每个塔尖上，有天主教圣人的雕像。因此，这座伟大建筑，显得格外华丽热闹，具有世俗气氛。
　　 大教堂前的广场上，有很多灰色的鸽子，游客买上一袋鸽子饲料，将饲料放在手心，顿时就有鸽子前来吃食，看它们那可爱的样子，完全是对人类充满好感和信任。一些游客的头上、肩上都站着鸽子，人们也不会立马赶它们走，任由它们停留和玩耍，鸽子咕咕叫的声音，始终伴随在耳边。这时，我想起在国内，人们是把鸽子当作餐桌美味来对待，乳鸽煲汤还是一道很贵的饮品！两相对比，我不免愧疚于心，因为，自己也喝过那种汤！
　　 埃玛努埃尔二世长廊，位于米兰大教堂左侧，廊顶呈拱圆形，顶上装有彩色玻璃棚，巨大的拱形建筑富丽堂皇，地面是用大理石铺成的马赛克图案。这里是米兰市著名的商业中心，除了众多的奢侈品店经营时尚服装、女装、服饰、箱包、皮鞋等，还有礼品店、餐馆、咖啡厅和书店，这里也是米兰市民的休闲中心，到处是休闲的市民及观光客，据说常年都很热闹。时任天津市委书记的李瑞环，曾经率队来这儿考察，回去之后，就很快建成了天津食品街，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结构，都与这座长廊相像。埃玛努埃尔二世，是完成意大利统一（1861年）大业的开国国王。
　　 斯卡拉歌剧院，是一座三层楼建筑，正门上方的三角楣上有浮雕，下面的3个拱形门道为入口处，中间有阳台，规模宏伟，凝重大方。别看它外表极其平常，灰色的砖墙和廊柱，木制门窗，在周围许多高大宏伟建筑物的对比之下，确实显得黯然失色，但在剧院内，则是另一番景色。小张出示证件给门卫，又和他们交谈了一阵儿（张司机在米兰工作了好几年，自学了不少意大利语），我们竟被允许进入剧场内部免费参观。剧场内部设有马蹄形的池座，周围有6层楼座，一至四层为包厢，每个包厢有6个座位，最上面两层为普通楼座，供不太富裕的人观看表演。整个剧场内，可容纳3600多名观众。厅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尤其是在池座中心的穹顶上面，悬挂着一盏十分精致的大型水晶吊灯，更显得大厅富丽堂皇。在二楼正中的皇帝包厢，则是嵌金包银，丝毯绒幔，仿佛一座帝王寝宫。
　　 小张介绍说：这座剧院绝佳之处，还在于它的音响效果很棒，300多年前，意大利人就懂得利用圆拱形的内部建筑结构，让声音毫不失真地在剧院任何角落回荡，表演者无需借助麦克风，就能让每个座位上的观众，聆听到自己真实的声音，同时，这也是对表演者的巨大考验！意大利人对歌剧有高度的鉴赏力，如同中国的50后这代人，对“八个样板戏”那样耳熟能详，他们要么为表演者成功的演绎而着迷，要么为表演者错误的演绎而无情狠批，失败的演出，都会被他们长期记着。能在这座剧院演出的人非同一般，门票也相当昂贵，通常在20万里拉以上，而且还要提前很早时间预定！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座剧院遭到轰炸，整个演出大厅片瓦无存。战后，意大利政府在资金极为困难的情况下拨出巨资，以当时最高的标准重建，使之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剧院之一。由此可见，意大利人对歌剧的重视程度。
　　 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小张带我们参观了闻名遐迩的斯福尔采斯科古堡（CastelloSforzesco）。正对着城堡的大门，有一个美丽的喷泉。许多人在这里拍照。我们也选准位置，透过喷泉，拍下了城堡的整个外景。这座建于15世纪的古堡，据说是由当时的统治者斯福尔-采斯科下令兴建，1466年完成，曾经做过监狱。与其说是一座城堡，还不如说是一座古城。高大的塔楼、宽阔的护城河、高耸的城墙、雄伟的大门，古老的吊桥，还有全副武装的“武士”。塔楼和城墙的墙体上布满了箭孔，内部有各种防御设施。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和中国的古代城池几乎没有两样。从外观看，这座城堡显得古朴典雅，处处透露出历史的厚重底蕴。以城门为中轴，左右两边完全对称。城墙用红砖砌成，长约200米，高10多米。正门是一座高高的塔楼，左右两端各有一座坚固的碉楼。1447年，斯福尔采斯科城堡，被反对该家族垄断政权的民众们摧毁。以后，它又由另一个王朝家族斯福尔扎重建。1499年法国打败米兰后，这里成了营房。直到1904年，它才成了图书馆、档案馆和市立博物馆。
　　 这座城堡中间，分成好几个区域，在市立博物馆一楼的一座门上，有米开朗杰罗在去世前数日制作的《伦达尼尼的圣母哀痛耶稣》雕刻，作品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完工，但圣母脸上哀戚的神情，和耶稣腿部圆润的骨骼肌肉造型，已经体现出作者高超的技艺。据说，这位集雕刻家、画家、建筑师于一身的大师，在去世前4天，因身体虚弱，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未完成的作品。如果假以时日，无疑这又是一幅人类艺术史上的传世佳作。城堡的二楼上有画廊、古老的乐器，这里还收藏了很多来自中国的古文物，包括数百年前的二胡和布匹等。城堡的地下，有展示埃及遗物考古学博物馆。走出城堡，前面是一大片绿草坪，这就是圣匹沃内公园。这块绿地如一块绿色的地毯，从城堡一直铺展延伸到远处的和平门。米兰的和平门，是类似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凯旋门一样的建筑。公园中间有一个小湖，湖的四周到处都是绿色的树木。天空、树木、草坪倒映在湖中，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小张说：要是晴天，又是周末的话，米兰人会成群结队地来到这里休闲娱乐。他们或是带着妻子儿女，或是邀约朋友同事，在公园里来观景、散步、聊天、野餐、踢足球等。
　　
　　 二
　　 由米兰出发，向西北方向走180多公里，就到了意大利西北边境小镇奥斯塔，这里是瓦莱-达-奥斯塔大区的首府，位于阿尔卑斯山的山谷中，海拔4810米的勃朗峰，已经映入眼帘。这座兴建于公元前24年、人口不到4万的小镇，保留着十二世纪教堂和古罗马城墙、城门、街道、凯旋门等遗迹。由于地处阿尔卑斯（Alps）山的山谷中，多个著名的阿尔卑斯山的山峰坐落在附近，游客多为滑雪而来。这里还是意大利通往法国与瑞士的交通枢纽，阿尔卑斯山区的旅游中心。阿尔卑斯山高处的皑皑白雪常年不化，随着海拔走低，雪化成了水，成为许多湖泊、河流的发源地，如日内瓦湖、波河的水都发源于此。这时，车外的气温变得相当凉爽，整个人感觉十分通透！
　　 意法边境海关设在半山腰，正反六条车道，欧共体7国之间护照免签，由意大利进入法国的车，以及从法国进入意大利的车川流不息，无需停车办理入关手续，海关人员站在那里不断地挥着手，示意车辆快速通过。对于我们挂有使团牌照的车则另眼相看，15分钟手续办妥，随之进入了法国领土，海关人员的帽子，也变成了圆形平顶型。他们的制服很好看，上身是天蓝色短袖衬衫，下身着浅灰色裤子，裤子外侧有一道清晰的深色中线。他们态度和蔼，也用了大约15分钟，为我们办好了入关手续。
　　 顺利通过边检站，就进入了长达10多公里的勃朗峰隧道，这是意大利和法国先后于1958、1959年开凿的隧道，整个工程完成于1962年8月。对于缩短法、意间的陆上交通有重要意义，使巴黎与罗马间的距离缩短约220公里，货车司机尤其喜欢从这里通过。原本他们需要在蜿蜒的山路上绕行7个多小时，现在只需走15分钟就可以了。隧道建有两间独立的控制室，随时保持对隧道的路况进行监控。其中一间，建在了意大利一侧，另一间建在了法国一侧。整个隧道是工程人员历时4年时间打造的杰作。它的长度和安全性，在世界排行中名列前茅。隧道内十分明亮，各种警示标志醒目易辩，车内收音机也照听不误；每隔约600米，就设有一处防火间，隧道内部还装有很多部紧急电话；隧道限速是：不得低于50公里/小时，也不得高于80公里/小时；隧道内不得超车。通过隧道须付1万5千里拉，按当时汇率，约合人民币45元。
　　 高速公路的指示牌变成了法文。在法国境内走了大约100公里，经过法国阿尔卑斯山脉最著名的城镇之一夏蒙尼（Chamonix），褐色的指示牌显示：这里是滑雪胜地。路牌上还显示：由此去里昂（LYON）200多公里。指示牌高悬于空中，绿色表示高速公路，蓝色表示省级公路，易于分辨。我们走的是40号高速公路，路上，大型集装箱货车源源不断，尤其是那些上下两层、可装载10多部小车的超长拖车，将法国产的雷诺（Renault）小轿车运往意大利，又将意大利产的菲亚特（FIAT）小轿车运往法国，可看出两国贸易往来相当密切。
　　 法国高速公路质量考究，路面平坦且视线良好，开起车来十分舒适。又走了约1个多小时，便进入了瑞士领土，海关形同虚设，那些海关人员不断挥手，远看他们，我还以为又需要接受检查，放慢车速走近了才意识到，他们是让我快速通过，以免影响后面车辆通行。这是一个大门随时敞开的国度！不久便抵达了日内瓦城。米兰至日内瓦走了360多公里，行程5个多小时，包括通过意、法海关的时间。进入市区，沿着日内瓦湖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我国驻日内瓦办事处的招待所。这里对外称“5号”。安顿好住处，吃过午饭，已是8月1日的中午1点钟了。
　　
　　 三
　　 从“5号”步行不到10分钟，就来到了风景秀丽的日内瓦湖畔，这里又称作“莱蒙湖”（法语音译）。据陪同我们游览的人员介绍，该湖同法国东部接壤，长72公里，宽8公里，面积580平方公里。分属瑞士和法国，约各占一半。湖面海拔375米，平均水深150米，最深处达310米。湖水流向由东向西，形状略似新月，月缺部分与法国衔接。这里是阿尔卑斯山区最大的湖泊，清澈的湖水中有人工喷泉，据说是用3000马力的强大动力，以200/公里的速度，将水射向空中，喷出的那股白练似的水柱，高达150米，直冲云天。停留在空中的水，重达7—8吨！是世界上最大的喷泉，也是日内瓦的象征。湖水喷至高空，又变成四溅的云雾，阳光照射，呈一若隐若现的彩虹；微风吹拂，水雾飘忽，又像一幅薄羽轻纱。坐船游湖需要一天，船票为40个瑞士法郎（按当时的汇率1瑞士法郎，兑换人民币2.68元），约合外汇人民币107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