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逝水流年 >> 短篇 >> 江山散文 >> 【流年】不要像我如此悬浮(散文)

精品 【流年】不要像我如此悬浮(散文)


作者:傅菲 秀才,1586.2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62发表时间:2016-06-04 21:52:19

西山,从字面上就给人迟暮,迷濛,昏沉,静谧的感觉,还让人想起缓缓奔跑的夕阳,山峦的余脉,霞色的河流,坐在巷口搓草绳的老人。它像是最后的驿站,隐没的庄园,在归程上停顿的马匹。事实上,它确是一个古老破旧的村庄,纵横一条条石巷。山峦像个戽斗,装了一片田畴和村舍。左边的土公路悬在山梁,右边的机耕道通往陈坞村,远远看去,在机耕道的坡地上,西山中学像一堆灰白的鸟屎。梓树剥落了淡红色的叶,梓子白白地垂在丫上。荒坡上是一些油绿的菜蔬,枯黄的玉米杆,紫色硬漆树,没有墓碑的坟茔。几个小孩在砍茅芦,一个老人在铲菜地。田畴呈半月形,像一团包扎伤口的纱布,严严实实。我吃过晚饭,站在校园大门口,还可以看见雾气一般降临的暮色,黏稠,潮湿,夹带流逝的伤感,炊烟被风压低,而山峰浮出淤黑的脸。
   李卿调,陈祠金,和我,是住校老师,都是单身。李老师和我,是因为离家远,而陈老师是因为家里没房。李老师长我五岁,矮小,没长熟的黄瓜一般瘦,说话有点短舌,爱酒嗜烟,抽短把的。有一次,他准备去望仙乡相亲,提着一瓶酒两个桂圆包,在路口等车。一个人实在无聊,就把酒打开,边喝边等,一瓶酒喝完啦,车也到了。他却爬不上车,他醉得像条死狗。后来女方说,他跟酒瓶过生活更合适。还有一次,天下大雪,李老师不知在哪喝酒,想摸着回校,但夜深,酱一样黑,摸到村口的包子店,就摸不清路了。一条小水沟成了他强大的敌人。包子店的窗缝飘忽细细的光,他敲开门,见一个年轻女子,耷拉的乳房鼓鼓的,他说了一大堆话。那女子却听不清一句——一个醉酒结舌的人成了自己的真实的假象。她以为他要调戏自己,操起切面刀,砍他的手。事后李老师是被外村来偷狗的人救起的,他躺在水沟边,鼻息微弱,雪地一片紫红。事实上,那晚他要借手电筒。前两个星期,在一个酒席上,我遇到他,我几乎认不出来。他的脸面包一样,鼓胀,有着高血压症的老人的红润。他转了几个地方教书,今年又回到西山了。陈老师长我十岁,一窝浓密油油的头发,粗黑的胡茬,像头棕熊。他有个外号,叫“范进”。他考大学,考了八届,才得以高中,进了上饶师专中文系。学生一点也不怕他,还当面骂他“你这个范进,有什么本事教我?我要考八年,跳井死算啦。”他裂开嘴,说“我是陈坞第一个大学生,再出一个,还不知哪年哪月呢!”学生又骂:“大学生又怎样。我哥和你同年,儿子都上初中了,你呢?还是个花癫。”师生打架事件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西山中学有三栋低矮的瓦房,是个“凹”字形。右边的回廊出口,有口井,左边的回廊出口,有一条山道攀过密密的油茶树,通往瑶山村,再弯上两座山,有一个两户人家的村庄,叫木勺坪。我去家访过,要走半天的山路。
   李老师在井边种了几畦白菜,萝卜,辣椒,茄子,我们没买菜的时候,就去掏采一些,哪怕刚刚催苗。食堂有十几个山区的住校生吃饭,也有吃中餐的走读生。有一个初三的女学生,个头不高,扎两条小翘辫,穿红花的披风衣。我已经忘记她的名字了。她每天带好菜来学校,辣椒丝炒煎蛋,焖肉,笋干炖肉,花样翻新。而这些菜通常是我的胃中物。一天中午,阳光暖暖的,适合睡懒觉,她跑到我房间,说:“傅老师,有好多人背后议论我。”我说,议论什么?她的脸一下就彤红了,低下头,欲言又止。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为了证明我的话,我翻出笔记本,对着一张一寸小照片说,就是她,你可能认识。“哦。是小棠。她是个少见的美人。”她说完就砰地关了我的门,走了。我听到了哗哗的哭声。第二天,她就转学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像一束光的消失。
   作为爱情证物的笔记本,在两年后,随同两百多封信,在寒冬的一个向晚,化为灰烬。我边烧边哭。窗外的大雪迅速占据了我的屋顶。在这里,我不想复述这个女人。她仿佛是黑暗逼仄的隧道,我花了六年才走了出来。她消失在同样的隧道里——生活的隧道。我离开西山的第七年,她找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我想离婚,你会不会娶我。”我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感到我的脸有些扭曲,笑得恐怖。她的脸因为缺乏良好的睡眠而略显浮肿,眼神散淡。我又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要感谢我。当年如果我们结婚,你根本养不起我。你的才华会被生活榨取得干干净净。”她说,“我们从头再来。”我说,选择就意味着付出代价,甚至是一生的。我看着她走出回廊的背影,迟缓,凝重,像一股扑倒的龙卷风。我的眼睛被热热的东西蒙蔽。我想起模糊的西山,歌谣一样飘散,泪水一样迷濛,山脉一样遥远。
   去年,有一天晚上,我老婆坐在沙发上,双肩不断地颤抖,轻轻啜泣。我慌了神。因为她是极其坚强的人。我老婆说:“你为什么没跟她结婚?”我傻傻地笑了起来,问:“你是不是看了《没有画的画册》?那是四年前写的,你别认真。写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呢!”那是个一万多字的散文,记录我人生迷惘的启航。“我不是吃醋。我觉得你们感情那么深,没成眷属也算是人间有恨。”我说:“没有谁可以跟你比。跟你结婚才使我的人生完满。”我说的是真话。
   前几天,我整理自己的老照片,发现有一张是在西山照的——一个瘦弱的男子,蹲在河中的石墩上,穿黑皮夹克和黑西裤,浓密的头发微微卷曲,背景是暗黄肃瑟的茅草。我怎么看,都不像自己。与一个额头突兀,头发稀疏,脸像南瓜的人放在一起,他们的共同点在哪呢?
   午休的时候,我喜欢把双脚搁在对面吴校长的办公桌上,头往后一仰,闭目养神。阳光从小木窗蚂蚁一样爬进来,飘忽,懒散,房间被光线割成两块,一块像黄斑鱼,一块像烟灰色的瓦垄。校长一般红涨着脸,扑在我的脚边,淌细细的口水,白白的短发铺了尘埃,鼾声均匀而粗重,还不时地打自己的脸——该死的蚊子变成了血印。一群叫嚷嚷的学生会把我们吵醒。“该上课了。”校长说,“你去替李卿调老师打一下铃,他喝醉了。我也喝得差不多。”“上课的时间已经过了12分钟。”我说。你去吧,没关系,又不犯法。校长说完又倒头睡下。我从门背后,操起小拳大的铁锤,拖双松松垮垮的破皮鞋,小跑到第四根柱子,对一片生铁,噹噹噹。“谁在乱敲!吵死了。”陈祠金老师打开窗户,露出肥肥的上身,手里拿副眼镜(像滑稽的道具),一看是我,便说:“傅菲,上课了?”
   我教初一语文,当班主任,一星期12节课。按老规矩,星期四下午、星期五下午,不排课。我差不多一个月就请半天假,把星期五上午的课换一下,溜到县城去玩。县城像一个强大的磁场,我是细铁粉,摆脱不了它的吸力。郑渭波,郑发贵,徐勇都在县城,我隔三差五在《江西青年报》、《赣东北报》就读到他们的诗歌——我哪是在读诗,简直是读一张赴约的通知书:快来吧,快来吧!有一次,我玩过头了,没按时去学校。中心小学徐校长停了我半天课(村中学归他管),把我叫到办公室,质问:“你跟谁请假了么?自由主义!写检讨。”徐校长是个60来岁的老头,全县年龄最大的校长,有肺结合,一天到晚咳嗽,猴子脸,戴副宽黑边的眼镜,瘦小,走路弓着身,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冒一股腐肉气。我说,干嘛仇人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写什么检讨。不写可以,你别想转正。他说。我甩了他的门,骑辆“飞鱼”牌载重自行车走了。我听到背后“哪是老师,简直是个流氓”的叫骂声。我骑了八公里回到西山中学,怒气冲冲地问吴校长,是谁告的状?吴校长说,告状还会有谁?潘主任。这人表面上对谁都是好好好,到了徐校长那里,谁都不好。你找他吧。我一听,软掉了。因为潘主任除了我,跟谁都吵闹过,大家骂他奸臣,爱打小报告。
   等我想到要向他道歉,已经是四年之后。我经历了人世的恶和毒,蜿蜒与沉浮。人明了生活,才会成长。我去他家,他媳妇说,他已去世一年多了。
   对某个地方,尤其是对一个驳杂的、隐隐发痛的地方,进行梳洗,是很难的。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在那儿生活过。它是如此的简短,陌生,腐朽。其实,西山还是西山,而我已经是另一个我。只有在填履历的时候,我才想起它,有一栏属于“1989年8月至1991年2月,在西山中学教书”。
   从西山中学到我家枫林,有30分钟的自行车路程。通常我在星期二、星期四、星期五傍晚骑车回家。后架坐着李卿调。他骑不来车,为此我们经常取笑他。我沿途浏览古城河的景色,暮色从水面浮上我的额头。暮色饱吸乡村的悒郁,内敛,低垂,在河边游弋。
   那两年我过着错位的生活。我到了家里,华灯初上,家人正在吃饭。昏暗的灯光下,浮满神态自若的脸孔。我不吃饭,倒头就睡。我醒来的时候,家人已进入梦乡。我了草地扒一碗饭,就在书桌上铺开光洁的白纸上,写东西。仿佛暂时低低的飞行。这样交叉的缺席现象,让我获得安宁与沉醉。仿佛浩浩的夜晚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是夜晚降临的一部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著于此。我像一个逃亡者,一路的躲避与隐藏,惊恐不安,惶然无措,到了夜晚身心才得以缓解。
   白纸是杂货店买的,8分钱一张,我裁成32开,厚厚地叠在桌上。我热爱光洁的质地,像一张热衷于接受抚摸的脸。在纸张上,我演绎黑暗中的双面角色,既满足于这种芜杂纯粹的言说,又善乐于触手可及却遥不可达的静听。
   更多的时候,我安静地坐在桌前,我能感觉到黑暗包裹着一缕烛光穿越心脏。那是一种天空的旷达,悬挂着熠熠的灯盏,澄碧无垠,安抚大地的沉眠。我轻轻地打开窗,一枝吐芽的桃枝伸了进来。
   我的房间是极其简陋的。一张床,一张小桌,一只经常被老鼠偷袭的鸡笼,一个旧书架。我的邻居是一棵桃树,吹口琴的蟋蟀,跳荡着水声的蛙鸣,敲打瓦的雨点,此起彼伏的鼾声。
   在深夜独坐的人,他像在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告别,又像另一个旅途的起程。
   至今我无法知晓自己,是迷恋深沉的夤夜,还是拥抱宁静与孤独?夜夜如辙的蜿蜒中,我已经沦为自己的囚徒,在纸上的奔驰已成为绝境,也是惟一的宿命。
   烛光照耀与灰烬掩埋,同样幸福。
   你知道,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怕狗怕蛇,怕夜里并不存在的鬼,还怕蚂蟥。你也知道,西山中学除了石头,就是这些东西。那是一些野狗,尾巴拖地,嘴巴淌长长的口水,眼睛恶毒地扫来扫去。蛇会爬到床上,盘在那儿,一堆牛屎似的。风吹瓦缝的声音像鬼的脚步,我惧怕被黑夜包围,尤其是风雨交加的夜晚。俞美芬老师也和我一样,怀揣忐忑不安的心,度过每一个长夜。一次,她半夜惊叫起来,说看到鬼,半个身子探进了窗。我们听到尖利的哭喊声,拿着闩门用的铁条,冲出去抓鬼。抓到的却是一个人——她的男朋友,我们的同事许响贝。许说,在半夜里睡不着,想她,就冒雨来学校了。俞过了几天就调往别的学校,一对恋人成了冤家。冬天,隔不到两天就停电,我们点根蜡烛,坐在回廊上,和学生一起唱歌,谈往日旧事。我们显得有些幸福,也有些别样的忧伤,我们仿佛围着一堆并不存在的篝火,仿佛被什么东西照耀,让我们暂时忘记生活的悲凄,青春的枯寂。假如有月光,我们就可以看见大地浑圆的肩膀。
   一个人在学校留夜,我会去村里的杨志胜家。他小我两岁,上嘴唇有一块红斑。他喜欢偷狗,在田头烤熟,再拎回家煮芋头,叫一堆朋友来吃。我们的友谊从一辆破单车开始,在四处的村庄晃荡,找古树,看破房子,到农家吃萝卜饭。他的兴趣是陪我玩,侦察地形。我离开西山的第三年,他在义坞打工,谈了个女朋友,那女的提出分手,他抱了一包炸药,跑到她家,说,你分手我炸房子。被法院判了七年。我再也没看过他。
   我沉寂的生活,因远方同学的到来而生动,荡漾出美丽的波纹。尤少兵,余敏,张国鸿,差不多两个星期就会来一次。他们一来,我乐颠颠地在厨房里忙活。尤少兵在西山谈了个女朋友,他不敢去她家,纵容我打前锋。有一次,我们在河边,等他女朋友赴约,没饭吃,就吃饼干和啤酒,两人大醉。他醉了就哭。我知道他的脆弱,穷书生面对强大的物质社会,像水中的瓦坯,土崩瓦解。张国鸿自小丧母,初三那年丧父,顶职在乡供销社上班。我已经十年没看到他,不知他在哪儿,过得怎样。我在县城工作的第二年冬,我在电影院的路口,遇到余敏的父亲,六十开外的人,头发全白,荒坡一样。他说,余敏昨晚死了。我当场失声痛哭。我以为他失恋自杀。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学生,我们都反对,觉得女孩太小。他和我从小长大,自到我离开西山。他父亲说,他死于肝腹水,从发现到死,只有三天。死的时候,靠在她姐姐的怀里,吐了很多血。一家人哭得抱成一团。他安慰他姐说,没事的,吐了血,人舒服多了,想多睡一下。他再也没醒来。我没有参加他的追悼会,面对他的死,我失去承受他冰凉面容的勇气。他埋葬在我村口的路边,我每次回家就能看见他渐渐荒落的家。他以另一种形式,警醒我:热爱生活,宽宥生活,活着就是幸福。

共 5043 字 2 页 首页12
转到
【编者按】这是一篇回忆录,作者用略带点伤感而又冷峻的笔法,回顾了自己当年在西山中学教书的短暂经历和独特感受,以及那时身边的一些人和事。文章从西山地名写起,突出迟暮昏沉,奠定叙事感情基调。继而写古老而破旧的西山村,写荒僻而冷落的西山中学,写学校里那些活得窝囊而行事有些乖张的同事们。当然也写自己,写自己那不愿回首的失败的初恋,写自己同样不被理解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那种刻板的工作,和一心想要求得解脱的心理,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冲突。也许正是对现实的不满,作者选择了用文字倾诉,借文字逃离,从而开始了一种黑白错位的生活。作者西山中学的教学经历虽然短暂,但在作者心里却是一段不太愿意去回顾的历史,认为那是一段陌生而腐朽的记忆。在作者眼里,那个地方是荒凉冷僻的,那里的生活是沉寂的,甚至是有些让人嫌恶的,他笔下的人、事、物也大都显得晦暗消极,甚至可悲可笑,难怪标题要拟作《不要像我如此悬浮》,作者在那段岁月里,就是躁动不安,苦闷消极,压抑彷徨的,以至于有朋自远方来,便不亦乐乎。文章叙事生动,人物形象鲜明,比如说,相亲途中因等车喝酒醉成烂泥又因醉酒被误解被砍手的李老师,因为复读多届才考上大学而被学生轻视嘲笑的外号范进的陈老师,午休时流口水打蚊子的校长,抱炸药去威胁要闹分手的女朋友的杨志胜,见女友不敢独自上门喊我打前锋的尤少兵,年纪轻轻还未真正享受爱情就患病早亡的尤敏……虽大都寥寥数笔,印象却深刻。文章基调有些冷,有些凉,但结尾卒章显志,颇显暖意,既警戒自己,又告诉读者:热爱生活,宽宥生活,活着就是幸福。欣赏,荐阅!【编辑:茶语清心】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6120012】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茶语清心        2016-06-04 21:58:03
  文章写实主义浓厚,透露出一种现实的冷,不过,冷中有暖,倒也实在。问候老师,夏日安好,祝创作愉快!
茶样情怀,清逸人生!
2 楼        文友:一海明月        2016-06-05 23:54:08
  1、很真实的文字,写这样的文字需要勇气;太了解“西山中学”那样的环境,因为,在那样的中学我也有四年教学经历。因此,阅读仿佛像放电影一样,回忆了一趟自己过往的教书生活。
   2、清心老师的点评客观!结尾给人温暖,经历,是一笔财富。
   3、热爱生活,宽宥生活,活着就是幸福。与作者共勉,与大家共勉!
3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6-06-13 15:42:23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4 楼        文友:夏云泥        2016-06-18 20:34:54
  此篇散文讲述了作者在西山任教期间人与人之间面对生活发生的悲情、无奈、无助等各种各样的故事。通篇基调悲凉,感悟痛炙内心,描述动人传神,结尾提升全篇主题:热爱生活,宽宥生活,活着就是幸福。
如果你知道去哪﹐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共 4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