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那年】黑色幽默(小说)
我是一个性格相当坚强的人。当年,父亲英年早逝的时候,说句老实话,我把痛苦的眼泪,全部都悄悄地咽回到了肚子里。因为我相信父亲,相信他只是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只是去了天堂,只是暂时性的离开了我们一下下。父亲太爱我们了,他绝对不会走远。
但是,今天我哭了。
我十分舍不得我在这里读书,在这里学习,和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学校。我实在是舍不得,舍不得辛勤培养和抚育了我们四年之久的老师,舍不得和我朝夕相处的同学,大家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姐妹。我舍不得大家的一靥一笑,一言一行,舍不得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已经与这里的花花草草,蟑螂蚂蚁都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天下从来就没有永远不散的筵席。别了,亲爱的学校,别了,亲爱的老师,别了,亲爱的同学们!再见了,我的第二故乡!再见了,亲爱的江城!
老天,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万分伤感的时刻,下起了倾盆大雨;江城,你更不该,不该在这个难分难舍,难舍难分的时刻落泪。我们三个只是一起出去打拼,一起出去闯世界,一起出去丈天涯!老天,你何必自作多情,何必下雨垂泪?!
(一)
刘秋田是那种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主儿,颇有点像【红楼梦】里面的贾宝玉那么俊俏。他是我一个县里的正宗老乡,人聪明得很,诗词文章频频见报,颇有才华!谈的那个女生好像是学生会的副主席,美丽漂亮得不得了,但是到了毕业的时候,好像没有了下文。人家俩人自己的事情,俩人都不愿意说什么,咱也不好意思多嘴多舌的胡乱多猜,胡乱多问。
吴春海其实也不赖,他是那种长得浓眉大眼,聪明机灵高高瘦瘦的家伙,是我们理科班里的高材生,很会写程序,很会搞系统,能够把那些XYZ,阿尔法、白塔、西格玛等等等等,包括我永远都搞不懂,也想不清楚、弄不明白的二进制,和二进制的编程,吴春海都能够把它当成作小菜儿一碟,摆弄得通灵透彻,摆弄得随心所欲,摆弄得得心应手。
吴春海本来天生就是个长头发迷,听他自己说的,说他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谈过恋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是相信的。就说读大学这几年吧,我是亲眼所见的,他女朋友像走马灯似的马不停蹄地换,换来换去的,前前后后一共换了四五个,到了真真正正毕业的时候,最后那位跟他实实在在地谈了一年多,还为他坠过胎、流过产、跳过楼、割过腕的女生,他还是非常决绝的狠心跟人家拜拜了。我都觉得有点儿过分,和很是过意不去!
我心里说吴春海,你这样使坏,这样决绝,这样过分,不怕遭报应吗?!
这两个家伙都混得很是不错!我常常怀疑,这是不是跟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有关系?你看嘛,秋田秋田,不就是秋天的田野嘛。那是成熟,那是收获的季节,沉甸甸的稻穗,红彤彤的高粱,猪肥牛马壮,瓜果飘飘香。春海春海,分明就是春天的大海嘛。无论是在百花盛开的春天,还是在绿意盎然的夏天,什么时候,大海都是一片丰产丰收的繁忙、热闹景象。鱼群欢畅,蟹肥虾胖。呵呵!大海可是,海纳百川啊!
再回头看看我王大叶自己,大叶大叶,到底多大的叶嘛?老爹老妈啊,您们二老当初合伙儿,给俺起了这么样的一个破名字,到底是啥子意思嘛?您们也不仔细想一想,“王大爷、王大爷”的从小就被人这么样的叫着,不老都给人叫老喽!呵呵!没有一点儿学问的老爹老妈啊,你们这样起名字,叫俺这一辈子究竟能有多大的作为呢?如果儿子这一辈子,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出息的话,我的亲爹亲妈啊,你们可千万不要生气,可千万不要只是怪儿子不好哦!
我内心里十分欣赏和佩服刘秋田、吴春海这两个家伙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狂傲性格!所以呢,毕业后我们三个就一起商量好了,大家都没有服从上面的分配,而是三个人一起,人人都怀着壮志凌云的雄心壮志,抱着打大工挣大钱的宏大决心,做着创大业发大财的美梦,屁颠屁颠的直接跑到深圳来了。
深圳是一座有着“深圳速度”的新兴城市,是一座不相信眼泪的现代化年轻城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高耸入云,直插云天。当然,这座具有亚热带季风气候,属于海洋性气候的海滨城市,雨量充沛,光照充足,除了炎热的夏季,酷热难耐之外,其他三季温暖如春。因此,深圳的一年四季,繁花似锦。我特别喜欢这里的绿化,到处是一片自自然然的碧绿,深绿;绿得醉心,绿得醉眼,绿得生机勃勃,绿得绿意盎然。
我们哥仨都还太年轻,都还太没有见过世面,都还太经不起诱惑!
我们一起,高高兴兴的走进了深圳市人才市场。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哎呦呦,我的亲妈老舅呀,在那人才济济的人才市场里,跟人家那些名校里出来的博士生、研究生等等高材生一比,我们哥仨简直是不值一提,一文不值。我们根本就不能叫做人才,只能称作乎‘人’还差不多。光工作经验这一项,我们哥仨都是大鸭蛋。我觉得我们什么工作,都先不要去找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建筑工地上,做搬砖工算了。
我们三个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灰不溜秋的退出了人才市场。我们都有自知之明。
一路上,我们抬头望天,晴朗朗的天空依然是瓦蓝瓦蓝的,上面漂浮着一丝丝白云,那白云在清风的吹拂下,悠闲自得的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四处飘荡。
我感慨,我若是一朵天上的白云该有多好啊!
刘秋田说我,你这是白日做梦吧,我的王大爷!别异想天开了好不好?你瞧你天生就长这个黑不溜秋的样子,命中注定就是地上的一捏黑土。
兄弟!咱天生就黑不是我的错好不好,那是与生俱来的,是爹妈给的!不要这样梛揄人好吗?你这样说我,我简直是直想哭。
哭吧,哭吧!要哭就哭出声来!男人爱哭不是错!我还从来还就没有看见过我们的王大爷亲自哭过呢!要不就来个现场直播,哭一个给大家瞧瞧?也好让路人长长见识!吴春海个王八蛋也帮着刘秋田奚落我。这些都还尚且不算,更加可恶的是他还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坏笑。
我说兄弟,你可千万不要笑岔气,然后再把肚子给笑爆炸喽。如果真的要是再把腰也给笑弯喽,一辈子都别想再直回来。我一拳头吓唬过去,吴春海撒腿就跑。哈哈,你个王八蛋,你是老长腿,明明知道人家追不上你嘛,有种你别跑啊!哈哈哈哈!
转眼间,我们哥仨已经在深圳游荡了一个多月了,不是嫌弃找的工作不好,就是嫌弃人家给开的工资低,我们四处碰壁找不到好工作,关键是身上所带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大家都有点儿慌张和紧张了起来,额头上都密密麻麻的渗出了豆大的汗滴,汗珠子瞬间就顺着脸颊,呼呼啦啦的往下淌。
大晴天的夜晚,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不怕灰尘不怕热,不怕蚊叮和虫咬,不怕来往穿梭似的汽车,和那些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来回不断的惊扰。我们和那些流浪人员,和那些盲流,和那些乞丐一起,睡高架桥下,睡涵洞里面。我们十分疲劳和困乏,很快就能够“呼呼呼呼”的睡着了。可是下大雨的天气呢?这些日子,我们最怕深圳下大雨了,只要一看到天气马上有变化,一听到滚雷声“隆隆隆隆”的响,我们就胆颤心寒。
外面大下,里面小下,高架桥下和涵洞里面到处都是水,四下子流,我们就不得不又要和大家一样,脚泡在水里,身体靠着墙壁或是柱子,站立整整一夜了。
深圳啊!请您包容、接纳、收留我们这三个眼高手低的家伙吧!
一起吃泡面,一起睡高架桥下,一起睡涵洞的日子,更加加深了我们哥仨的兄弟情感!我们三兄弟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相互许诺,今生今世一定要效仿古人,像刘关张三兄弟,桃园三结义一样!无论将来是谁先发达了,必须要拉拔另外两个兄弟,大家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在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三个人都很是激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齐声说好!
第二天,当我们正在十分绝望的时候,吴春海接到了他一个远房亲戚的电话,那亲戚在罗湖区科技电子厂,帮吴春海觅得了一份工作,要吴春海马上就过去。
电话打过去,一问再问,工资一个月连加班费一起,一共一千八九百块钱,差不多折合六十多块钱左右一天。说句老实话,还算是相当不错的了。我家祖祖辈辈在农村,比起我爷爷当年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每天八分钱,那可是整整七八百倍啊!比起我父亲当年在广东干建筑工地上的活儿,每天六块五毛钱,那也是整整十倍!
好是很好,只可惜只能进去一个人。
就算是这样,我和刘秋田还是十分的羡慕和高兴,我俩依依不舍的把吴春海给送上了开往罗湖的汽车。我俩把身上所有的钱一分不剩的都掏给了吴春海,吴春海坚决不肯要,他说他到了罗湖的亲戚那儿自然就会有办法。
汽车起动了,走远了,我看见吴春海一直在朝我们摆手,张望,他是在哭,在默默无声的哭······我和刘秋田何尝不是在哭?我们不争气的眼泪同样也是“哗哗哗哗”的流得好长好长,刘秋田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二)
深圳的暑假,基本上都是在酷暑难当,酷热难耐之中度过的。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懒洋洋的躲在那浓浓的树荫下,躲避那颗毒辣辣的大太阳,如果没有风,你依旧会是一身臭汗。依旧会热得没有办法。
市心花苑小区的建筑工地上,我和刘秋田正在滚滚的烈日下挥汗如雨。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秋田这个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文弱书生,干起建筑工地上的活来,倒也像模像样!推起装得满满当当的一车车,砂石、水泥、灰浆,像飞禽猛兽似的健步如飞;他一直都是小跑,他不懂得偷懒,不知道疲倦,像一头公牛似的卖力肯干。
那天,妈妈打来了电话,问我找到了工作没有?现在生活得咋样?
我对着手机大声说:“找到啦,找到啦,早就找到啦!妈,您就放心吧!俺现在在科技电子厂里做工程师,工作轻松又舒服,生活待遇又高又好。平时吃的是泰国大米,住的是一室一厅,装有空调,带有独立卫生间、独立冲凉房的房间,睡的是高级席梦思床······”
俺的亲娘哎,您老人家咋能知道,俺现在正在撒谎,正在骗您?俺现在干的正是俺老爹当年干的活儿呢,一模一样。俺爷儿俩这都叫做农民工,相当于是跟接班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一点只是,老爹当年的工钱是每天六块五毛,而俺现在的工钱是每天六十五块。呵呵,不得不认输认命啊!
从一开始听我和我老妈打电话,刘秋田就在一边捂着嘴巴,“嗤嗤嗤嗤”的坏笑。兄弟,你笑个毛线啊你笑,会不会一不小心把大牙给笑掉了?那可就算是花再多的钱,也重新镶不回去原生原装的哦!
我骂他,刘秋田也不计较,依然嬉皮笑脸的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在那里坏笑。
两个月后,李工头最先耐不住性子了,直接寻找到我们说:“我悄悄观察你们两个很久很久了,看你们两个都很是能吃苦耐劳,做起事情来都很不错!从不计较!我看你俩真不像是干工地上的活儿的人,是不是找不到好工作,暂时来工地上委屈一下下?”
“不是,不是,我俩真的本来就是打算,来工地上好好做事的。”我和刘秋田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是不是,都没有关系,工地上有时候就是大家的跷跷板嘛!能为大家搭搭桥,做做嫁衣,何尝不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情呢?你们觉得是不是?”李工头和蔼可亲的问我们。
“是,是,老板仁慈!老板英明!谢谢老板!”刘秋田说。
“两位朋友过奖了!仁慈、英明谈不上!再说了,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帮朋友打工的。说正事儿,我有个亲戚在福田开了一间小塑胶厂,非常缺人手,我看你们两个吃苦耐劳忠诚可靠,都很不错!不知道两位朋友,愿意不愿意过去帮帮我亲戚的忙?”李工头说话谦逊礼貌,非常有气质有修养!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了!
李工头,您这个天生慈眉善目的工头!您这个面相气宇轩昂的工头!您这个心胸豁达开朗的工头!您这个心地善良朴实忠厚的工头!您简直就是我们生命中的贵人!我们内心里对您老人家千恩万谢!
老人家给我们结清了全部的工资,开车送我们去福田。车上,我心里一直在悄悄的唱歌。我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
老人家把我们带到科技塑胶制品有限公司里的时候,出乎我们的预料和想象,公司并不是很小,左右两栋标准厂房,中间自然就形成了一个宽宽阔阔的大院子。左边的厂房里是注塑部,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都是注塑机。右边的厂房里是装配部,里面正正规规的设置着几条装配线。办公室设在院子的前边,紧挨着门卫室。院子的后面是仓库,一边通着注塑部,一边通着装配部。
人事部的漂亮女孩,出来接待了我们之后,李工头他老人家就开车掉头回去了。我和刘秋田目送老人家,目送了很久很远。再见了,老人家!我们一定会回去看望您的!
人事部的漂亮女孩很友善,这么小就坐到了人事部这个位置上了,我内心里充满了惊讶,很佩服!
老师前几天露面比较少,我猜可能又有重磅了,果然!
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