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故事】流浪的麦子(散文)
不同的路,是给不同的脚走的,不同的脚,走的是不同的人生,无论贫困或者富足,总是要走完这一程,不必艳羡别人,更不必责怪命运,从此我们就是各自路上的行者,惟愿在不同的路上,走出不同的风景。
——题记
如果说要给自己定义一个角色,想必我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浪子。这个所谓的浪子,当然没有古龙笔下浪子的潇洒风流,我只是始终在追逐梦想的道路流浪,像一朵蒲公英,随风逐梦,这亦是我笔名的由来。
在我的记忆里,我是从五年级开始流浪的。那时候不过十岁出头,大多数孩子还在父母跟前撒娇,而我已经开始独自求学的旅程。对于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土地里刨食的父母来说,读书,是孩子唯一的出路,好的教育能够决定一生。只是,好的教学环境自然要花更多的钱,为此,爸妈只能离了故土,常年在外地打工,而我在学校寄宿,两周一次的休假,去大伯或者大姑家,就这样过了两年。留守和寄居,是一个概念,都是漂泊。
初中,去县城读书。本来波澜不惊的生活,被一场变故涂改得面目全非。父亲在干农活时脚不慎受重伤,休养了两年,让本来就坎坷的生活,更多了风雨。那几年,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母亲身上的豆腐味,每次回家才能体会到母亲的劳累,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忙完休息的,也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起床下乡卖豆腐,星月见证了母亲是如何用柔弱双肩,撑起了这个家。也是那几年,妈妈迅速苍老起来,风吹日晒,让她光洁的额头迅速爬满皱纹,石膏冷水,让她柔美的手皲裂成沟壑。整个初中,我很少回家,一是来回毕竟路费不菲,二是不忍看母亲再为我劳累。我知道,用心学习,成绩最能令她开心。
初中毕业,我考上全县最好的高中。那时候全家都很开心,姨夫和姑夫已经开始盘算着我大学应该当官儿还是经商,只有我默默无言,高中意味着更大的花销,意味父母要吃更多的苦。
整个高中,我没有在学校买过一件超过五十块钱的衣服,甚至没有买过几次衣服。爸爸总是说我要吃好穿好,只是看到他日益佝偻的腰身,越来越花白的头发,每次花钱都会有一种罪恶感。每次过年和父亲站在一起,都能感觉到父亲越来越矮小,像成熟的麦子渐渐弯下腰身,用饱满的种子乃至枯萎的枝叶,喂养我。我知道我成长的养料,都是父亲的血肉。我又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去浪费父亲的血汗钱?
生于贫困县的贫困乡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尤其是在河南,高考本就如同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想要在河南七十余万考生中杀出一条血路,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我记得每天天不亮教室里的读书声,我记得十一点多回宿舍时的寂静孤独,我记得每周考试后的悲欢与打击,我记得……在那段时间里,整个人机械般重复着每日的生活,像蝴蝶,为了破茧那一刻的美丽,忍受黑暗孤独,更像朝圣者,为了心底的目标,忍受着一路风霜。在整个寂寞孤独的高中时光里,我始终在一个人流浪,虽然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谁又能够真正走进谁的心里,有些事只能一个人承担。如今每每想起,那些埋葬在书页与习题里的青春,那些犹在在母校回荡的誓言与豪情,那些记忆深处的哭与笑,仿佛昨日,只是所有故事里的人物,都已被时光涂抹地面目全非。
去年六月,高考前的压抑越来越重,妈妈特意从外地回来陪我高考。她和爸爸对我的期望,我心知肚明。只是已经习惯一个人承受的我,每次触及妈妈期待的目光,心底总是有着太多的歉疚,对于高考我有着太多不确定,很怕让她失望。十余年寒窗苦读,背负着家人的期望,背负着跳出农村的梦想,最怕辜负父母的信任,辜负自己的努力。只是,高考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我没能躲过。接下来的散伙饭,我没有去。据说,同学们那天喝了很多酒,放肆地宣泄着高中毕业的欢愉,摆脱黑暗高中的庆幸。
高中的暑假很少超过二十天,所以去年近两个月的暑假显得格外漫长。等待成绩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朋友一起办补习班,赚点生活费,也锻炼下自己。只是招生,授课,生活,种种繁琐与为难出乎意料。我第一次体会到挣钱的艰辛,也更加心疼父亲母亲。成绩结果下来,虽然结果和预期相去甚远,但是总算是一段故事的落幕。
考上大学固然可喜,然而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依旧令人为难。为了学费,我开始申请助学金,贷款,各个地方来回跑。父母都是农民,没关系没后台,更不懂这些,所有的事情只能一个人办,没有人相信我刚刚高中毕业,只是他们不懂我一个人生活的独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些成熟都是逼出来的。
申请到《大河报》的爱心助学基金,参加发放典礼时候的一段话,让我感动不已。“贫瘠的土地总有顽强的种子,温暖的阳光总能直透人心。对于命运的安排,我们选择不抱怨。每个人天生的条件不一样,因此,每个人最终能达到的高度也不一样。我只希望,在我所在的土地,像麦子,开出最不起眼的花,结出最壮硕的果实。”
如今,我依旧在他乡流浪,为了梦想,为了遥不可知的未来,希望可以在荒芜的人生路上走出繁华的风景。我只希望我再也不是一朵蒲公英,而是一粒流浪的麦子,在我所在的土地,开出最不起眼的花,结出最壮硕的果实。
嗯,要在荒芜的人生道路上走出繁华的风景来。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