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那年】愿你情有可依(征文·散文)
一
昨日,天空有雨飘洒,这样的天气,街道上显得比平日安静些。我喜欢雨,更喜欢踏着湿湿的石板路行走。昨天,也不例外。途经书店,有了想进去看看书的欲望。
书店,看书的人并不多,也只那么三五个,我莫名地感叹起来。人说,现在是快餐式的生活。网络,占据了人们的闲时光,是没有几人,能沉下心来看看书了。掏钱买书,更是少之又少,网络上要什么书没有啊?
轻笑,暗自摇头。
书店不大,不到五十平米。我依然走向了世界名著区。手将触及《安娜·卡列尼娜》时,不经意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她在现代文学区,静静地看我,我未在意,依然低眉弄书。书店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翻书的声音。
她慢慢走近我,轻唤我的名字时,我抬起头:“我们认识吗?”我有些诧异,睁大眼睛盯着她看,也同时在脑海中搜寻她的影像。
“我是蓉,你不认得我了吗?”她轻轻笑,那脸便妖娆起来。
“蓉?”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大脑有了短暂的短路,表情很愕然吧!不然,蓉不会笑得那么大声。当我回过神来,我无法将眼前的蓉和我记忆里的蓉叠加成一个人。我记忆里的蓉,纤细而素静,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永远一付忧伤的样子;眼前的蓉,显然是经过修饰的。眉,浓黑,仿佛未看清脸,映入眼的先是眉。那眉便是现今流行的绣眉吧。眼圈黑黑的,当然也是纹过。脸上的脂粉,在一笑间,便随着褶皱有了浅浅的纹路。头发染得如草般枯黄。看着她的头发,我想到秋天无生命力的野草。大红色的连衣裙,勾勒出丰满的身形,有媚到骨子里的感觉。我微微蹙了蹙眉。
蓉却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萍,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二十多年了吧,走,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请客。”蓉仿佛并不在意我的同意与否,径直拉着我往外走。
雨,依然在下,只是更细密了些,击打到人脸上,有淡淡的疼痛。
书店左侧有一个西点屋,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要了一杯黑咖啡,我要了一杯清茶。西点屋很静,除了有三两情侣在角落窃窃私语外,也只有我们俩了。蓉却突然静下来,搅动着咖啡,染着黑指甲油的手,让我很不习惯。我捧起清茶,抿一口。二十多年未见,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几分钟后,我想该打破这无声的局面,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刚想开口,没想到蓉先说话了。
“我离婚了。”蓉平淡地说,说这话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有风轻云淡的感觉。
“离婚?”我又一次愕然了,“你怎么会离婚?你和建是当年我们这些同学中,唯一成为夫妻的一对,怎么会离婚?”
“也许缘份尽了。”蓉依然静静地说,涂着玫瑰红唇膏的唇,轻轻往上扬,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低沉。我静静地看着蓉,蓉笑着,可她的笑却怎么也掩藏不住沧桑。
二
那年,蓉十六岁,我十四岁。
我从Y县转学到H市一中。而蓉却是因为复读,来到这个班。我第一眼见到蓉时,就觉得她很美。长长的头发,直直地垂着,一条素静的棉布白裙,一双白凉鞋。那时的我,是很羡慕她这身打扮的,给人一种仙仙的感觉。她安静的样子,却如一个落入凡尘的天使,忧伤而纤细。
这样的女子,本该是善良的,可她于我,却从开始便不曾友善过。
我刚转到初三(1班),被安排在建身旁。建是个武侠小说迷,我也是。于是,我们俩在第一天就很熟悉了。建把他偷拿姐姐的借书证,借来的《射雕英雄传》,借给我看。
往后的日子,我们在晚自习,或下课时便大谈特谈小说内容。建还模仿书中武侠人物的招式,不停地问我:“你说我这招像不像‘亢龙有悔’?”我“咯咯”地笑:“像,真像。”建听到我这样说,也开心地笑说:“我也觉得很像。”“像有蛇爬行。”建听到我这样说,会故意做出咬牙的动作,对我举起拳头,然后又慢慢放下来。我依然“咯咯”地笑,笑得肆无忌惮。
那时,我和建并没有注意蓉。蓉坐在我们俩身后,每当我和建嬉闹时,蓉会故意搬动桌子,挤我们俩的椅子。
十四岁仿佛是无心的年龄,我根本猜不透蓉的心思。
有一天放学,我和锦骑着自行车回家,在路上遇见了一群小混混,也骑着自行车。其中有个瘦高个,故意将我撞倒在地。牛仔裤破了,膝盖也因碰在路沿石上流起了血。看着我哭,几个小混混大笑着扬长而去。第二天,锦告诉我,那个瘦高个是蓉的哥哥,而将我撞伤也是蓉指使的。我当时惊呆了,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蓉,为什么蓉会指使她的哥哥撞伤我。蓉,表面是多善良啊,那见人就微笑的表情,迷倒了多少男生啊!
后来,不知何故,班里的女同学也逐渐与我疏远,最后,只留下了锦和我一起上学放学。那时的我,很单纯,从没想过班里的女同学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我知道被撞的原因,是在那次事件之后不久的体育课上。
我因为膝盖受伤,不能用力,被撞那周的体育课,刚好老师教我们立定跳远的发力方法。我便退到了一边,同学们一个又一个地跳,老师一遍又一遍地纠正,半节课后,老师让同学们自由活动。我因无聊,独自一人到校园一角的小树林溜达。快到小树林时,我听见了建的声音。
“你干嘛让你哥撞萍,她本来就瘦,比你小,她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你还真忍心。”建的声音很大,显然很生气。
“她干嘛要缠着你,我就不想她坐你旁边。你看她和你又说又笑的,我看了就恶心。”是蓉的声音。
“你有点正常思维好不好,她年龄小,什么也不懂,你还私下里给班里的女生钱,不让她们和萍玩……”我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他们争吵,意识到他们的争吵根源是我。
我冲到了他们面前:“你们俩在说我吗?我怎么了?”我张着无知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俩。
蓉看见我,很激动,上前推了我一把:“怎么,一刻也不能分开吗?你跟踪我们的吧?”
“什么跟踪?”我因为腿痛的原因,差一点被她推倒在地,我扶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
“蓉,你太过份了,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建上去推开了蓉,转身离开了。
“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蓉哭喊着,又对我说,“我和建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因为你……”我呆在原地,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蓉。看见蓉伤心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的日子,我开始疏远建,再后来,我主动要求老师调换了座位,也便一句话都不和建说了。
中考前一周,放学的路上,建拦住了我:“你要上中专吗?”
“不,我要上高中,我要考大学。”那时的我,对建变得冷漠,语气也很不友好。
“好吧,我听说农校来招生了,我准备考农校,上中专。”建有些无奈,可他还是让开了,只是对着我的背影告诉我他的考学取向。
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头也没回,只是冷冷地说:“你考什么与我无关。”建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我感觉到了他的叹息。
第二天,语文课上,老师统计报考农校的学生,建果然第一个报名。当时,建在看我,蓉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我也要报考农校。”
他们俩真的一起上了农校,他们因为在一个院子大长,听说走得很近。三年农校即将毕业,我也面临高考。
五月的一天,锦带来了消息:“蓉被人捅了,差点丢了命。”我听到这个消息,眉头颤了一下。
原因很简单,蓉和建去舞厅,建喝着啤酒,蓉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跳舞。那时的蓉已开始打扮自己,她学会了化妆、描眉、涂口红、打粉底,她将自己打扮的很妖艳。那个陌生男子与蓉跳舞时,手不老实,这让建很不舒服,他便与那个男人理论,没想到那个陌生人是街头混大的,在两人扭打时,掏出匕首捅向了建,蓉拼出性命替建挡了一刀。
这一刀也奠定了他们俩的情感。两人毕业没多久,奉子成婚了。那时的我,认为蓉拼了性命爱着建,建一定会一生守着蓉,却没想到他们婚姻也会走到尽头。
三
蓉看我长久沉默,她猜到我想起了那年的事,轻轻笑了。
“萍,那年的事,我向你道歉。”她很真诚。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忘记了。”我浅浅地笑。
“你想知道我们离婚的原因吗?”她笑得轻描淡写,搅动黑咖啡的手,将咖啡勺捏得紧紧的,我能感受到她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我抬起头看她,也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点点滴滴,凌乱而纷繁,有几滴,落在窗上,静静地滑下来,顺着窗,滑成了一条线。
我收回目光,看着蓉。其实我不想知道她们离婚的原因,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每份缘都有特定的光亮,也许今生的擦肩,正是前世的缘散。《金刚经》里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们自不必为了别人的烦恼,来扰乱自己的心绪。可我,看着她隐忍的痛,心里也落下了哀伤。有些痛苦,是该向人倾诉,我就做个倾听者吧!
蓉虽极力掩饰自己,想让自己的语调更平稳些,可我还是听出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原来她和建结婚后,生活很安定,两个人在一个单位上班,一起回家,一起下班,不久,蓉生了小女孩,日子更加安稳而静好。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了几年,建觉得朝九晚五的日子,太无波澜,也感觉工资低,满足不了他的开销,便辞去了工作,开了家拖拉机专销店。
建把小店经营的风声水起,没两年,他便有了百万身价。这时的他心也跟着花哨起来。常进酒吧、KTV等地,对蓉的劝说充耳不闻。蓉如果说得严重了,便住在店里,几日不回家。
女儿过十岁生日那天,建本答应好的,要好好给女儿过生日,蓉在餐厅订好了桌子,一家大小,全到齐了,迟迟不见建的身影,过后,建解释是去谈生意。蓉不信,与建发生了争执,建一气之下离开了,接着便是四五天不着家。蓉放心不下,到店里寻他。
那天,蓉到店里时,店门大开,却不见人影,连新招的看店的四川小妹都不在,店内的套间却房门紧闭。蓉很诧异,便随手推门,没推开,她听见了有女人“哧哧”地笑,还伴随着撒娇的声音。她怒火中烧,用力踢门。建打开了房门,蓉闯进去,看见建的床上是光着身子的店员。她无语,只是静静转身。
第二天,蓉请了律师,写好了离婚协议,建求过她,可她说,她很累。她们这段婚姻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
我听着蓉的诉说,她虽然诉说的很轻松,而眼中的泪,却清晰可见。我无语,我本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女子,只能看着她流泪。
“萍,其实,从开始我就错了,建从没有爱过我,上学时,他暗自喜欢你,我嫉妒。后来为了抓住他的心,差一点没了命。他对我,从没有深刻的爱,有的只是那一刀的感恩……”她的笑容依旧,只是那笑有无限苦楚。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茶,也权当掩饰心中的暗流涌动。
我放下茶杯,早已静心如初。
我轻轻抓住了蓉的手,蓉的黑色指尖在我手心轻颤:“蓉,缘聚缘散,本是早有定数,不必太在意。有人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相信,那个爱你的人,终会来到你的身边。我们都是凡人,那就在烟火尘世里,且走且珍惜,缘来惜缘,缘去淡然,也许建只是你前世的缘,今世的劫……”
蓉轻轻地笑:“我早已风轻云淡,可是那份疼痛却总不能疏离。”
我将蓉的手握得紧了些。我说:“愿你情有可依,半生静好……”
蓉含泪笑了。
我和蓉起身,走出西点屋时,窗外的雨停了,天空湛蓝,刚才的阴郁,早已风烟俱净……
“青梅竹马”指的是少男少女无拘束地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马”的时代就是天真无邪的时代。唐代大诗人李白有一首五言古诗《长干行》描写一位女子,思夫心切,愿从住地长干跋涉数百里远路,到长风沙迎接丈夫。诗的开头回忆他们从小在一起亲昵的嬉戏:“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竹马,把竹竿当马骑。青梅,青色的梅子。后来,用“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来表明天真、纯洁的感情长远深厚。后引申为从小在一起,一同长大的亲密无间的男女情爱。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观念在变化,青梅不竹马,竹马不青梅可能是更符合人性。“蓉”和“建”从小到大,两人用其他事项互相照顾来促进双方学习的共同提高,指望出人一地。换言之他们所接触的面,社会,人缘,伦理,都是单一而又重复的,也是与人性无关的,从而埋下后期不幸的种子。为什么有过一段和美但最终劳燕分飞呢?渊源才是根源。有人分析道:“战友同事或异地同乡及好邻居中的家长们,基于痛苦的年代,他们修为成一个共同体,容不得不同见解与出位的思想,从而左右着下一代的情感走向,而嫁接于这种隐藏人性甚至扼杀人性前提下的青梅竹马缔造的天生一对,往往是在懵懂中接受,在明白后分开,在回忆中沉沦,在破茧中再生,以至人生一世,清醒一时。”。我觉着不无道理。由“感恩”建立起来的婚姻情感基础是不牢固的,这让我想起10年前那部引人深思的电视连续剧《我的父亲母亲》。
出轨,婚外情成常态,可以说,不论哪个城市,夫妻离婚的第一原因是出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出轨后,自己再也无法回归到原先的婚姻恋爱轨道上。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和精神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传统的婚姻观念发生变化,人们不再满足于平淡的婚姻生活,寻求刺激的外遇便成为引发离婚的主要原因之一。夫妻彼此都骄横和任性,使他们在婚后生活中缺少相互理解和支持,缺少互谅互让,缺少宽容和忍耐,往往因为生活中一点点琐碎小事争吵不休,互不相让,甚至动手动脚,而且动辄就喊离婚。还有一条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夫妻性生活不和谐。估计这两条原因“蓉”和“建”都具备了。未婚怀孕而不得不婚的后果基本上是“激情不再”了,有关例子举不胜举。
此文美就美在作者的心灵之美!不计前嫌,宽容大度、倾听“蓉”的倾诉,理解和同情以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这位“情敌”的巨大痛苦,轻轻抓住了“蓉”的手,给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这时,彼此间都平衡了!
这部带有37度轻忧伤的“微小说”写得确实不错!让我这个“老头子”从头到尾看了个仔细,从而也用心写了这个读后感,不妥之处请作者多多包涵!谢谢作者分享自己的佳作!顺祝作者端午小长假快乐!安康!
您与“建”的关系幸好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人的变数有时难以预测,就连他(她)自己以后往哪个方向变都无法预料,当下,很多人对众多贪官的凄惨下场拍手称快,殊不知,这“很多人”中的人如真的当上了随处可贪、无人监管的大官儿后,保不齐也会重蹈覆辙、锒铛入狱哈,本人就不敢向天发誓:如做官儿俺就做个堂堂正正的清官儿哈,制度不善使然。
谢谢老师的回复!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