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溪水桃花(散文)
一、花溪水
驴蹄草开花的时候,一点声息都没有,突然之间就怒放了。一簇簇、一窝窝挤在一起,极少独立单支,花朵儿金黄,不大。叶子也不大,绿油油地叠在一起,如同微缩了的莲花叶子,比莲的叶子肥厚。对了,和睡莲差不多,看久了有油腻的感觉,也有人说是丰腴,如女人的臂膀。
驴蹄草有个好听的别名-沼泽金盏花,开在有水潮湿的地方,到了五月,湿地里,小溪旁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这几日一直连阴雨,昨日天晴,骑了摩托到山里去,那花儿就开在眼睛里了。去年看过的溪水里,满是他们的身影,笑嘻嘻地蹲在那里,听着小溪唱歌。
鸟儿们也在的,还在那个枝头上蹦跳着,飞过来又飞过去,它们头顶上是蓝天,脚底下是花溪水,溪水里也有蓝天白云。
连阴雨的日子,心也是阴的。灰暗的天空没有了层次,太阳不出来,月亮也不出来,星星们干脆也睡大觉,它们也对这雾霭的迷蒙不感兴趣,好奇心不在,眼睛就闭上了,看不见它们的忽闪。那些个云朵呢?被天上的牧羊人赶丢了吧?还是在来的路上,远远的在记忆里,跳出来的时候就是晴天了。
昨天的小溪水是透明的,清澈见底。哗哗啦啦的潺潺流水奏着悠扬的舞曲,欢快地跳着,把水草、石块冲洗得透亮。牧羊人回来了,云朵儿也回来了,不紧不慢,游荡在水草里。
我停下车,蹲在小溪边发呆,用手轻轻地抚摸水中的草儿、花儿。那花儿就笑了,一颤一颤的,花溪水也笑了,一上一下地跳着,明媚皓齿,不停地招手,“来呀——来呀!”
路边的溪水流起来了,同样是清澈见底的。滋润的小雨慢慢地渗透,不是大气磅礴的那种呼呼隆隆的桃花水,小家碧玉般的那种江南水乡情调,温柔了的,蜿蜒出一条小河,只是没有桥和女子,也没有油纸伞。
江南的雨在戴望舒的诗里,塞北的小溪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白桦林里、绿草地里、山坡下、公路旁,像是顽皮的少女,在一个晴朗的春天突然荡在了秋千里,到处是欢快的笑声,到处都飞舞着花裙子。
花溪水里有花,那花儿开在岸上也开在水里,和水花儿叽叽喳喳地闹着,缠绵在一起,嘻嘻哈哈……花儿在云上坐一会儿;云在花儿上飘一阵,吵着、笑着,手牵了手走在白桦林里,从青草地这头跑到青草地那头。
调皮的有、文静的也有,这便有点江南了,一片白桦林散落在一片青草地里,几簇驴蹄草在树下端坐了看午后的阳光,葱绿的叶片上还是昨夜撒下的露珠,闪亮了眼,不是落在叶尖上的星星吧?几株白桦像是涂厚了脂粉的男神,风一吹就有粉飘落下来,也许是太着急没有抹匀的缘故,显得心情慌乱了。坐在它们脚下的那花儿低了头抿嘴含羞,说着它们自己的悄悄话,白桦们只好眼望天空,伸手去摘天上的云朵,不经意间摘下一片扔在脚下的浅水里,便得莲花回眸。
和煦的风儿吹起来了。花儿开了、树叶放了、云儿飘了、溪水流了,江南曰春,塞北是夏呢!明日温度会从九度一跃二十九度,棉袄可以脱了,秋衣可以换了,满街都是花裙子。
夏天的塞北是绚烂的,春天杜鹃,夏天百合。百合开了的时候,一片火红,黑土地热闹起来了,正是插秧的季节,田野里也是机欢人唱,盼望一个丰收年呢!
我不知道这驴蹄草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俗名,很多时候人们都叫他马蹄莲,草和莲不一样的。《爱莲说》有,何来爱草说?莲为人怜,草命不为人知,眼看着无序众多的样子,没了耐心,在北方,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名字。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开我的花朵,你忙你的脚步,这才是真的世界。
花溪水是一面镜子,照着天也照着地,还照着你和我,清澈里我们一起朝前去。
二、桃花水
北大荒的春天是埋在雪里的,每年过了立春,房顶的积雪融化成一根根冰溜子,亮晶晶的一排挂在屋檐下。正午的时候,“咔嚓”掉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的水晶,受了惊吓的母鸡咯咯地叫着跳下窗台飞奔而去。
老式的土坯房子最近几年被拆迁殆尽,连队的男女老少统统搬进了场部的楼房。鸡鸣没了,狗叫没了,雨后的泥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代的变迁改变着北大荒人的生活习惯,离开了葱绿的小菜园,茄子、柿子、土豆都要到农贸市场或者超市里去,冬天的天空不再是呛嗓子的煤烟,硫磺的味道随着时光的流逝距离我们也很久远了。
淡淡的日子一直在延续,不管是城里还是村里,四季还是照常轮回。春天的时候花开,秋天的时候收获,一个漫长的冬天还会飘着雪,只不过少了些热闹罢了。在生产连队的时候,可以随便地串门,盘了腿坐在炕上,嗑着瓜子,唠着家常。如今,各自躲在各自的格子里,被厚厚的防盗门隔离了的乡情,身近而心远。
北大荒的冬天难熬,过去的土坯屋子里冷,外屋的水缸里的水都会结冰,现在是热,楼房里的温度像盛夏酷暑,夜里刮着大烟炮还要开一条窗缝睡觉。
今年的节气似乎来得早,过了惊蛰下了第一场雨,路边堆积了一个冬天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明水暗渠潺潺地流淌着冬雪的清凉,低洼处,雪水漫过了路面,车辆驰过水面的时候溅起透明的水花。
人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灿烂的,山坡上是花朵,路边是小溪,一切都是崭新的样子,如刚刚学步的婴孩,蹒跚的脚步里满是希望。
到了三月底,白天的气温高过了零上,山里的雪也开始融化,没有声息地沉淀,孕育厚厚的积雪下萌动的嫩芽儿,点滴的雪水滋润着黝黑的泥土,冰凌花就是在这个时候开放的。外面的气温还在不断升高,和煦的暖风在正午的时候吹过来,青草的香气和泥土的腐殖质味道蔓延在空气里。鸟儿啾啾地飞过蓝天,有消息说大雁和白鹭也回来了,它们正在乌苏里江边的河汊子里的浅水处觅小鱼儿。
俗语说:清明开河谷雨开江。距离清明还有一个星期,阿布胶水库里的冰早就融透了,碧蓝的水碧蓝的天,一艘渔舟静静地泊在岸边,任春风吹皱的湖水拍击着船舷,它的上游的大山里正演奏着春潮的歌声,桃花水正借了东风踏歌而来。
忽有一天,呼呼隆隆的声音从开着的窗子里传过来,像是万马奔腾,又似敲锣打鼓的仪仗,热热闹闹地从远方走过。风儿还在温柔地抚摸着垂柳,那枝条上分明了绒绒的小东西,漆红的襁褓里好奇地打量,一树又一树的吵闹声。
急忙下楼沿着声音寻了去,路边的溪水咆哮了,翻滚着浑浊的浪花儿,熙熙攘攘地向前奔,你挤着我,我拥着你,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吵闹,把个树梢上的几只麻雀看得发呆,竟然忘记了脚下还有行走着的花裙子。
山边的湿地裸露出了荒野的粗狂,一汪汪清凉的雪水静静地看着蓝天白云的倒影,近处的沟渠却不平静,汇聚了一个冬天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它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冲出草地,从路基下的涵管里喷薄而出,巨大的水花儿上下跳跃着,翻着筋斗舞蹈。
北大荒人管三月末的春水叫桃花水,估计此时正是江南桃花开的时候,江南的桃花塞北的水,想象中几片桃红在春水里起伏,沿了弯曲的河道向远方去,一江春水向东流呢。
桃花水下山,北大荒的土地也就苏醒了,连片的黑土地裸露着黝黑结实的胸膛,纵横的阡陌依旧存有冬雪的影子,在阳光下耀眼地雪白,黑白分明的世界是美好的,黑白分明的土地上才会充满生机和希望。
三月的桃花水滋润着北大荒的黑土地,农人们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在于春。田野里成排的塑料大棚,一大片一大片的,在早春的阳光里泛着青光,秧盘整齐划一地摆放在那里,每栋大棚里都是忙碌的农人,希望着秋后的希望。
北大荒的春天和夏天是双胞胎,草绿只在一瞬间,花开也是一瞬间,某一天温度从六度突然一跃到十七八度,人们脱掉厚重的棉衣,满街都是花裙子。
插秧的季节,桃花水在稻田里,蓝天白云在桃花水里,人呢?就在这水中天里徜徉,去冬雪大,今春水足,瑞雪兆丰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