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寒，薄光闪闪旖旎梦境 天上人间
　　 苦为情生，情浓依然。茫茫人海，携手相伴
　　 繁华落尽，如花眷恋。浮生情倾，心语缠绵
　　 寂然舒卷，思绪如烟。素愁不散，为爱执念
　　 参不透众生红尘，望不穿一缕执念
　　 惊扰那隔世孤影，印记沧桑已渺远
　　 天涯柔情寄相思，一朝风月花无眠
　　 许我一个回眸，牵我一生情缘
　　 ——萌萌哒天团《执念》
　　
　　 1
　　 这清风山上，有一小小的茅屋，茅屋虽简易，却有榻有桌椅等物什，外间竟还有一丛幽篁绕屋而生，也不知何人留下的。而知晓这里的人直说这茅屋的主人恐怕如《诗经》中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般，是为居于竹林深处的谦谦君子。这茅屋平时既能遮风挡雨，又能庇荫乘凉，是樵夫与想要幽居之人的好去处，故不易蒙尘。
　　 不过今日却有些特别，雨脚如麻未断绝，草庐有些抵抗不住，淅淅沥沥的漏着雨。
　　 更特别的是这草庐里待着的是楚家二公子，楚家二公子是谁？京城人人皆知，京城首富楚家有两子一女，女儿最大，早早嫁了出去。只说这两子，虽同父同母，性格却大相径庭。长子楚天阔，性情柔和，温润尔雅，人人爱之惜之；幼子楚天阙顽劣跋扈，不学无术，人人厌之弃之。
　　 只不过若是他们知晓，人人厌之弃之的楚天阙今日是在阎王殿徘徊了，想必都会拍手称快吧。
　　 屋外雨大如豆，屋内小雨叮咚，倒不失为一种雅致。不过榻上的楚天阙，情况却是不太好，如玉的脸颊因体温的升高出现两朵红晕，口中还时不时发出呓语声。榻旁，少女的手掌轻落在他的额上，感受到炙热的温度，淡淡地蹙着眉。
　　 这冰凉的手让少年察觉后，猛地抓住，便又开始了絮絮的呓语：“婉儿，别嫁给他……别嫁给他……别……”
　　 少女飞速的挣脱被握住的手，用宛若仇人一般的眼神看着楚天阙，又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去盛冷水来为他降温。周而复始多次，楚天阙方才退烧下来，沉沉睡去。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看了看身旁散发着冷冽气息的侍女，问道，“吟晴，我死了么？”
　　 唤吟晴的少女摇摇头:“没有，公子你还活得好好的。”
　　 楚天阙听完，反倒怒了:“谁叫你救本公子的，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这个人，还有你的这张脸！”
　　 吟晴倒也不恼，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咧出讥诮的笑:“公子真以为是奴婢舍不得你死么？”少女周身的气息愈发地冷冽了:“只因奴婢可想好好活着，所以也劳烦公子好好赖活着吧。”
　　 楚天阙被她的话气得脸儿通红，身子还未好没什么力气，只得用眼神狠狠剜了吟晴几眼，而后又赌气似的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屋内寂静许久，少年艰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吟晴，你说，他们的婚礼……是不是成了？”
　　 “怕是成了。”她如是答道。大抵是没听到回复，吟晴转头，只见楚天阙的泪像珠子一颗颗滚落。终究……还是太年轻，懂不了，放不下，也就忍不住，忘不掉。
　　 其实此事并非有多纷繁复杂，不过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在枫叶红遍的清风山遇上了温婉柔嘉的官家小姐，从此便情根深种，牵念在心。
　　 京城首富和官家千金的戏码，门当户对的，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结局，奈何世事入戏，偏生不巧地是这小姐长楚天阙三岁，于是楚家父母宗族便不允他二人在一起，又以其兄长楚天阔尚未娶妻、苏婉与楚天阙的年纪不相当会遭人诟病为借口，生生的将其分开。
　　 楚天阙自是不肯屈服，多次与心上人上演私奔戏码，可惜的是每每都未能成功。
　　 为杜绝楚天阙念头，又恰好楚天阔尚未娶妻，楚家老爷夫人就自作主张“乱点鸳鸯谱”，让楚天阔向其提亲。于是，便有了近日楚家长子与苏家千金成亲的大喜事。骄傲的楚天阙自是不肯低头，与苏婉私下约定，打算私奔到清风山中，做一对平凡夫妻，耕耘织布，倒也不错。
　　 只是这天，苏婉并没有按约定来到此地，而山下又传来爆竹喜乐声，想必婚礼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少年固执地待在原地等，不料风云不测，暴风雨将楚天阙淋了个透彻，人也淋得发了烧，现在他想去阻止，都有心无力了。
　　 吟晴是谁？吟晴是小霸王楚天阙的贴身丫鬟，是楚家父母从人牙婆子手里买来的，买她的理由很简单，只因吟晴只除了年岁外，竟和苏婉相差无二。抱着弥补的心思，楚家父母把她放在少年身边，只希望楚天阙对兄嫂的念想能有所转移。说起吟晴也是一个妙人儿，但凡楚天阙跑到哪儿，她都能跟着找到哪儿，更因着那张和苏婉无二的脸的缘故，楚天阙对她发脾气也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2
　　 且说楚天阙被雨淋了许久，在这荒山野岭的，环境恶劣，是以风寒反反复复几天不见好转。于是天边初露晨曦，吟晴便搀着楚天阙准备下山。
　　 山路崎岖泥泞，少年病得迷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少女肩头，很多次他们都重重跌倒，吟晴狼狈地与地面亲密接触，满身泥垢。一次又一次地跌倒爬起，又咬牙扶起楚天阙，跌跌撞撞地下山。
　　 回到楚府，两人松了一口气。楚府金碧辉煌的门口，为首站着的是富态的楚家老爷夫人，身后候着奴仆数人，见到小公子安全归家，欢呼不已。
　　 “阙儿啊，你吓死为娘了。”这边楚夫人拽着楚天阙，哭哭啼啼地说道。
　　 “你事情做得很好，月俸涨到五两。”那边楚老爷正在对吟晴进行嘉奖。
　　 楚天阙眼神扫过去，满身污泥的吟晴正接受该有的嘉奖。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她有丝毫的开心与雀跃。他突然想到，在茅屋里她说过要好好地活着，可难道除了活着就没有其他的事能让人欢心么？
　　 他亦无数次纠结，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婉儿乖巧柔嘉，吟晴却冷心冷情？为什么她那么像她，却不是她？为什么她那么像她，却终归有别于她？
　　 吟晴谢了赏赐就悄悄地离开了，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给楚天阙。
　　 过了几日，吟晴跟着楚天阙到花厅伺候，堂上坐着楚老爷楚夫人，却不见楚天阔与苏婉，忽而想起从山上回来，听说二人去归宁了。吟晴又看着楚天阙，神色不动地品茗，一点也看不出几日前那个闹着要死的失意少年模样。
　　 “你也不小了，你哥哥刚刚成亲，新婚燕尔，不宜忙碌。家里的生意你也要学着点，莫要整日无所事事……”楚老爷语重心长地教诲着。
　　 楚家世代经商，又做皇家的生意，财产堆积到现在，说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不过楚家的生意自楚天阔弱冠后，便全权交予其打理，也是有几年了，楚父看着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生意，又因楚天阙任性，便想着就让他任性几年，不逼着他打理生意。只如今他一心扑在自家嫂嫂身上终归不好，楚父便打算找点事让他分分心。
　　 “是啊，阙儿再等两年也就弱冠了，再不学点本事，以后可怎么好？”楚夫人在一旁附和着说。
　　 奈何楚天阙只一味的握着杯子垂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只吟晴清晰的看见，他把杯子攥得很紧，攥得指尖都有些微微地发白。
　　 这时，一家仆匆匆跑来，高声说道：“回来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回来了！”
　　 楚天阙想多没想，从椅子上弹起，想出门迎接，又生生地止住，尔后一脸煞白立在原处。
　　 很快，花厅外传来楚天阔雀跃的声音，“爹、娘，我和婉婉回来了。”
　　 楚老爷楚夫人高兴地迎接儿子儿媳，一点都没顾忌到小儿子的心情。转眼整个花厅热闹非凡。吟晴却注意到，苏婉多次流连在楚天阙身上痛苦悲伤的目光。
　　 还真是……令人无语凝噎呢，吟晴想。忽而耳边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既然哥哥、嫂嫂也回来了，那我也要宣布一件喜事。”楚天阙说。
　　 “爹、娘，哥哥如今成亲了，我也要成亲，和吟晴！求您们成全。”他的声音穿过花厅，没有情感的起伏，满室寂静。
　　 吟晴垂头站在那里，她本来依然还是那个丫鬟。可现在因为那句话，正承受着众人的打量。众人也在啧啧称奇，她和苏婉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年龄不符，真的会以为她们是双生子呢；若不是苏家确实只有一位千金，吟晴没准也是苏家千金呢。
　　 可终究都不是……苏婉是苏婉，吟晴只能是吟晴。
　　 苏婉满脸的痛苦，剪水瞳蓄满了眼泪。楚天阙竟有些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吟晴，但他就是感觉得到，吟晴对他淡淡的嘲讽，连他都不太清楚这是为何。
　　 吟晴明白，少年在拿她当挡箭牌、替身，可她别无选择，谁叫她依附他而生呢？
　　 “求老爷夫人成全。”她跪下来说道，这次连楚天阙都震惊地望着她。
　　 楚老爷望了望苏婉，又看看吟晴，似乎要在二人面前做出了什么抉择。
　　 时间停滞了很久，有些苍老而雄厚的声音传来，“如此，你们二人择个良辰吉日便成亲吧。”楚老爷说，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得约法三章……”
　　
　　 3
　　 桌上清酒一壶，酒樽两只，但迟迟未见有人执起。龙凤喜烛明明灭灭，映得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她依稀记得，楚天阔与苏婉的婚礼是红妆十里、宾客三千，可到了她这里却是另一番光景，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宾客三千，甚至连个拜堂成亲的仪式都未曾有。
　　 她想起楚老爷的话，“约法三章……第一，不请宾客；第二，永不得做正妻；第三，永不出楚府……”
　　 永不出……楚府啊。向来感觉不到悲伤的她突然觉得很难过，所谓世家大族，最在乎的就是颜面了，又怎容得她一个奴婢，而且是一个顶着一张与楚天阙最觊觎的长嫂的模样相同的奴婢，大摇大摆地出门呢。
　　 她嗅到淡淡酒气，喜帕一下被扯掉，楚天阙因喝酒烧得通红的脸映入眼帘。
　　 “你为什么答应下来，你不是一直都很骄傲么？”楚天阙无理取闹地说道着，显然是醉了。
　　 “……”她想她永远也不会说，她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执念而这么做。
　　 “为什么你长得那么像她，你却又不是她？”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与她如此相似，却又相差甚远？
　　 忽而，楚天阙就重重地将她压在身下，灼热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流转，暧昧异常。她挣了挣，没能脱身，十八岁的少年郎还是有些力气的，压得她呼吸不畅，脸也像火在炙烤着。
　　 少年像只小狗似的在她脖颈间蹭着，弄得她很是僵硬。只听得他细细地嘟囔道：“婉儿，你为何不来？为何不来？”
　　 吟晴想要安抚他的手怔在半空中，估摸他因酒精麻痹睡了过去，她才露出愧疚的神情，“对不起，终究怪我太自私。”
　　 楚天阙一夜惊惶，只因那个十分缭乱的梦。他梦见清风山上大雨中苦等着苏婉的自己，梦见吟晴把他从大雨中拖离，梦见她俩的脸在他眼前交织变化，忽而，其中一个却消失了。是谁他却辨不清，只知道心疼得紧……
　　 睁开眼，身旁躺着衣衫凌乱的吟晴，骇得他从床上一下扑倒地上，惊醒了浅眠的吟晴，“你……你你……”半晌，他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我们成亲了，不应该么？”
　　 “给我滚出去！”
　　 “公子搞错了，这是老爷赏我的院子。”少女板着脸说道。
　　 一句话，惹得楚天阙起身灰溜溜地逃离此地。身后，吟晴的脸惊奇地有了一丝笑意，很美，可惜没人看见。那以后，她又是云淡风轻的自己。
　　 岂料没过多久，楚天阙又折了回来，别扭地说：“快收拾一下，一起去给爹娘请安。”
　　 她了然，褪下外面的大红喜服，整理好搁进橱柜里。就以往而言，妾是要给妻敬茶的，楚天阙虽没有正妻，但礼不可废，只好给老爷夫人敬茶。
　　 “这些小事就留给奴才做吧。”楚天阙很是不解，明明有给吟晴配婆子丫鬟小厮数人，她偏偏都不用，反倒事事自己来。
　　 “妾也是奴才，这点小事，亲力亲为也不难。”
　　 再次被吟晴堵得哑口无言，也不再好心提醒她用仆人了。
　　 走过曲折游廊，长汀水榭，周围异香扑鼻，佳木茏葱，奇花灼灼，曾有人将楚府比作山水行宫，说其比皇宫还美。悠悠之口难堵，幸楚府年年皆有向朝廷进贡，且又是皇商，并远离朝堂，才坐稳了富甲一方的富户，而相安无事。
　　 走进主院，正巧遇见刚刚请完安的苏婉出来，吟晴见到自是急忙退避，她才受不了他二人的恩怨纠葛，她还有些纳闷，为何没看见楚天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