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跟着工程队南征北战九年了，他是元老。换了少主儿当家理事，领导班子也换，唯独不敢裁他。
　　 新班子第一战就碰上了难啃的骨头，航车，跨度二十四米。推掉吧，舍不得；做吧，胜算不大。
　　 会议室里吵吵嚷嚷，毛头小子们众口不一。最后占有股份的几人就占了上风，提议，举手表决吧。举手，只代表一种意见，支持，不举手者算弃权。
　　 谁也没注意，少主儿左首的椅子什么时候空了？九哥溜到门外透气。坐，正对面是砖砌的一米阳台，觉堵得慌；立，正午的强光刺穿他的心，更难受。仍回屋，寻摸门后旮旯里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不大会儿，他就成了烟囱。
　　 少主儿喜笑颜开：“各位，会议结束，明天开工。”
　　 九哥一惊，烟屁股忘了丢，冲到会议桌的后首，啪地一声响，烟屁股的余火就在桌面与掌心的夹缝中嘶嘶地哀嚎起来。
　　 “我反对！”
　　 但是，大家当他是空气，一个个地走开了。
　　 少主儿摊摊手：“不搏一搏怎么知道呢？如果买台现成的，我们就没利润可赚了。您看，这么多吃饭的。”
　　 “你搏的是命啊！这么大的跨度，现有的技术，只能保证三吨的载重量。但是，客户要求八吨，稍有摆动，负载至少在十吨以上哪！”
　　 自这一天起，少主儿万分懊悔，当初怎么没有裁了他？
　　 九哥红了眼，逮住谁就骂。焊口夹渣，必须清掉，重焊；立焊，必须是他指定的师傅；角铁全部改换成了槽钢，而且要双钢并立。
　　 这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少主儿懒得去工地了。
　　 试车开始。
　　 少主儿瞧着就晕，这是他见过的、制做过的最丑的车了，主梁上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加固撑。
　　 有人往一辆窖车上起劲地加土，地磅在计算它的重量。航车只要能把它吊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少主儿递过一支烟：“九叔。”
　　 九哥荡开他的手，抖抖瑟瑟地卷自己的老旱烟；眼盯着窖车，一眨不眨，好像他能把车看轻了，像雪花，飘飘的。
　　 他抢过航车主控器，喝一声：“你们他妈的，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窖车就升起来了，但是航车脱了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