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祭
我这辈子学文科当教师,冥冥之中可能是应验了外公的一句话。
我儿时是在外公家长大的,外公刘绍文,解放前曾在他的同乡于右仁担任院长的南京国民党监察院作过文职人员,大陆解放前夕,外公和外婆拿着去台湾仅有的两张机票,整整犹豫了三天,为了没法带走的几个孩子,最后还是没走。
后来,外公回到祖籍三原东里堡,购置了一些薄田出租为生。他为自家宅院起名“乐善堂”,他的品性也正如宅子的名字——乐善好施,在乡里口碑很好。外公有5个子女,近20个孙子外孙,可他老人家却惟独对我钟爱有加。子女孝敬的食品总会给我留上一些,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能吃上外公递来的好吃的,“睁眼就吃”这个习惯甚至延续到了现在。我小学一年级,是在母亲下放劳动改造的村子里的一所学校上的。一次为了看我,外公让我一个表妹搀扶着,拿着我爱吃的油糕,步行近10里来到学校,因为不慎,还摔了一跤。之后舅舅就再也不让他随便出门了。
一次,外公看着认真读书的我,在一旁很有感慨地说:“斗斗这娃,将来让念个书,教个学。”在他老人家眼里,读书、教书永远是个清高的事情。我小学四年级时,外公以90岁高龄无病无疼乘鹤西去。
5年后,也就是81年,我参加了高考,结果仅以2分之差,于我钟爱的军事、法律学校失之交臂。那2分也许只是一个填空、一个选择,甚至只是几个错别字。而就是这2分,使我成了一名教师,同时也应验了外公的那句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教师生涯开始后,我一边教学生写作,一边自己也拿起了笔,开始了艰辛的文学创作,并深深地痴迷上了“爬格子”来。经过不懈地努力,目前,我已在《中国教育报》、《北京青年报》、《陕西中专教育》、《西安晚报》、《陕西人民广播电台》、《咸阳人民广播电台》等10多家报刊杂志和电台上发表或播出各类文章200余篇。我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将发表的文章剪辑下来,按照顺序积累了四大本子。一次,妻子翻看我的文集,鼓励我说:“好好写吧!将来给你出上一本文集!”听后我很激动,真是知我莫过妻呀!这几年我默默地写作,就是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有自己的一本散文集。
春节过后,我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文稿。翻着一篇篇印有我的姓名并仍然散发着墨香的剪报,我又一次想起了外公,我真想告诉外公:“你的外孙不但按照您的心愿,做了一名教师,而且还写得一手不赖的文章。亲爱的外公您能知道吗?您在天国能看到吗?”一股强烈的愿望从心底升起,我决定去给外公扫扫墓。
清明前一天,我将一部分打印好的文稿,整齐地装订成册,并在扉页上端庄地写上:献给最亲爱的外公!在细雨蒙蒙中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三原舅舅家。在舅舅的指引下,我来到了已经差不多被夷为平地的外公的坟地,这时,天似乎理解人意地放晴了,清风徐徐,麦苗青青,周围一片静谧。我对着外公的坟头辑手叩头,三跪九拜,然后拿出文稿,一页一页地撕下,庄重地焚烧,心里同时默默地祷告:外公,外孙没有辜负您的期望,这是我发表的部分作品,请您暂时收下,来日,等到您外孙的书籍正式出版,我再来看您吧!大地无语,时间凝固。这时的坟地,除了那一堆燃着的书稿外,显得更加寂静了,似乎天上人间正在静静地沟联。
天色将晚,我慢慢地往回走去,突然刮过一股清风,我不禁扭头看去,只见外公坟头,我刚刚焚烧的书稿灰烬,正打着旋子向空中升腾。哦!外公,天国的您终于看到了外孙了吧?那升腾的书稿的灰烬可是您想收去观看吗?您在那里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