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老张坐在炕桌前，手里握着筷子，望着桌上的粥饭发呆。邻家的欢声笑语越过高墙，从铝合金门窗缝隙里挤进了屋内，或许，正是这暖意融融的氛围夺去了他的魂魄。
　　 以往，这个时间，两家都是悄无声息。两个鳏夫白天各上各的工，吃过晚饭凑一块下棋、唠嗑儿，消磨时光，倒也快乐。而最近，老张沦为孤家寡人了。
　　 儿女成家后，老两口相依度日。五年前，老伴儿没留下一句话，撒手人寰，命归西天。过了一段时日，有人给他说媒，寡居多年、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刘翠花，他心底一阵窃喜。
　　 这翠花，年轻时是个美人儿，可作风正派，性子刚烈。当年，丈夫被车祸夺去生命时，她才三十二岁。左邻右舍看她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实在不容易，纷纷给她保媒拉纤。众乡亲的好意，她一一谢绝，原因只有一个，她想给儿女一个安定的生长环境，并郑重承诺——儿女成家立业之后，她再考虑自己的事。说到做到，待时机成熟，她开始就近寻找自己的归宿。这老张，一不抽，二不赌，三不讲吃喝，年龄稍长，身体挺棒，处处切合翠花的心意。于是，她抱着十成的信心主动托媒人去说合。
　　 翠花没想到，老张做梦没料到，他的宝贝儿女共同抗议，声称“不要累赘”。翠花颜面扫地，老张头心痛无语。不久，老张眼睁睁看着翠花嫁给了各方面条件都赶不上自己的老牛。
　　 隔墙而居的老牛，大名牛福星，两年前老伴儿病故，儿女怕老人孤独，就千方百计撺掇父亲的婚事，见着婶子大娘就让她们惦记着给父亲找老伴儿。老牛的儿子放出话：“如果哪位阿姨不嫌弃，愿意和我父亲做伴儿，消除我父亲的孤独寂寞，能把我父亲伺候得高高兴兴，她进门我就跟她喊妈。”
　　 果然，翠花进门的第一天，老牛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张口闭口“妈长妈短”，小孩子们更是“姥姥”、“奶奶”喊个不停，把翠花乐得合不拢嘴。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牛看着这么可人的老婆，这么孝顺的儿女，那叫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这一切，老张看在眼里，酸在心头。又一阵欢声笑语隔墙飞进老张的耳朵，却恰似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蹲在炕上，抱膝灯前，瞬间，一阵莫名的委屈打湿了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