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漫漫夏日”征文】我与秦腔的不解之缘(散文)
“八百里关中秦声飞扬,三千万人民齐吼秦腔。”这是人们对陕西关中群众喜爱秦腔的真实写照。
秦腔是陕西关中群众最为喜爱的一种文艺娱乐方式,秦腔也是秦人的灵魂,故乡人对秦腔艺术的喜爱已经沁骨入髓,可以说达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秦人,家乡武功县文化底蕴深厚,又是西府秦腔鼻祖康海的故乡。武功人吃饭一时都离不开辣子,生活中须臾离不开秦腔。结婚迎娶、乔迁新居、成人过寿,都要有秦腔助兴,老者“驾鹤西去”也要请来“自乐班”送行。在这种浓厚氛围的熏陶下,我从小就非常喜爱秦腔,与秦腔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
六十年代初,我正在读小学,那个时候,农村还没有电视,也很少演电影,文化生活十分单调,因此,群众对秦腔独有情钟,村村高音喇叭播放的是秦腔,地畔路旁社员干活时唱的是秦腔,村子有“自乐班”时唱得最多的还是秦腔。每逢演大戏,台下总是坐得满满当当的,喊叫声欢笑声一片,好不热闹。
那时,我们村中只有1—3年级,上4年级后,我们要到1公里外的尼庵村读小学。尼庵村是一个有2000多人的大村子,这个村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秦腔艺术。村上的剧团历史悠久,武功县人民剧团的前身新武剧团,就是在1952年由尼庵村剧团和胜利剧团合并而成的。那时候,这个村还在学校附近盖了一座大戏楼,经常在这里排戏、唱戏。这个村里的人对秦腔的喜爱近乎达到了痴狂的程度,当附近七邻八乡的乡亲慕名前来看戏时,你要说这里戏唱得好,村人又是递烟又是端茶递水的,客气得不得了;谁要说上个“不”字,主人就会拉长了脸,“嫌唱得不好,谁请你来了?”立马叫你下不来台!
那时候,放学后我们总会到彩排现场看演员排戏,看着痴醉入迷,往往会忘记了回家,为此没有少挨家长的训斥。每逢正式唱戏,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有机会几乎场场不误。演出时,只见大人们伸长脖子盯着台上,唱到精彩处,喜怒哀乐皆形于色,悲愁欢笑都现于面;遇到丑角戏时,台下掌声叫好声雷动;遇到“苦情戏”,大家眼圈都红了,真可谓“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那时候,我人小脑瓜灵、记性好,对许多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往往演员在台上演,我就在台下跟着唱,将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演员哪句台词出错、哪个动作失误,我也能看个心知肚明的。
剧团里大部分排演的是传统戏曲节目,什么《周仁回府》、《苏武牧羊》、《破宁国》、《三滴血》,村里剧团都能拿得下,生旦净末丑各个行当的演员,都演得像模像样的。尤其是现代戏《梁秋燕》、《血泪仇》、《穷人恨》,很受群众欢迎。剧团里唱小生的宝生哥,人长得英俊,唱腔字正腔圆,一直是男生们的偶像;演花旦的巧眉大姐,端庄漂亮,唱起来委婉动听,成为女生们的骄傲。我最喜欢剧团里王五大叔的演唱,他一直扮演正面人物,是一个响当当的须生演员;他的一招一式,甩袖、抖袍、吹须声情并茂,浑厚苍凉的唱腔把威武不屈的汉代忠臣苏武演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经常赢得满堂喝彩。戏里铁面无私的包公、刚正不阿的王震、舍妻救嫂的周仁,都在我年幼的心灵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对正面角色的演员我自然特别尊崇,而对于反面角色——扮演“奸贼”和“活剥皮”的演员那是恨得咬牙切齿。那时候年幼无知,曾经和几个小朋友曾爬到人家的后墙上,砸碎过“奸贼”家的尿盆,捅破过“活剥皮”家的窗户纸。
上中学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传统戏剧被认为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占领舞台,不允许上演了,取而代之的是8本样板戏,整天翻来覆去地演,演员们演起来也就没有了精神,尤其是台柱子巧眉大姐远嫁他乡,这戏唱得愈来愈没劲了。为此,附近戏迷们就编了一段顺口溜:“尼庵村的戏您别去,一去就是《红灯记》,生角没声,旦角没气,还不如去看牛犁地。”这个顺口溜真实地反映了人们对“一花独秀”的不满和对“百花争鸣”的渴望。
后来,我参军到了部队,听说尼庵村剧团越来越不景气了,最后终于把“箱底”也卖了。尼庵村剧团虽然不复存在,但大秦腔深深地植根于我的心底,我对秦腔艺术的喜好之情始终挥之不去。
我和几位乡友在部队服役了十多年,慢慢地适应了第二故乡巴蜀的风土人情,但对川剧听起来总是感到很别扭。在军营思念家乡的时候,或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情,我就会来到营区旁的岷江河畔,对着汹涌的激流吼上一段秦腔,顿时心中畅快了许多。每逢周末晚上,如果有机会我们几位乡党总要聚在一起,收听陕西广播电台的《秦之声》节目。当时远隔千山万水,电台信号很不稳定、杂音很大,我们几人就凑在一起,伸长耳朵,凝心静气听,生怕漏掉一字一腔。在那悦耳动听的秦腔旋律中,仿佛回到了八百里秦川,回到了亲人中间,那浓浓的乡愁和对亲人的牵挂,顿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以忘怀的是,在一次军师团三级司令部演习休整期间,我们有幸到峨眉山游览。我与几位乡友们放开喉咙唱起秦腔来,那粗犷豪放的秦音荡漾在名山之巅随风飘向远方,远在另一个山头兄弟部队的老陕们随即一唱一和,秦腔顿时拉近了战友间的距离,把军中秦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随后,我们相逢、拥抱、祝福、会餐、留影,好不惬意!
离家的游子,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其中的苦楚,一般人是很想象的。在远离秦腔艺术的十余载里,我曾发过誓,如有机会我一定要把秦腔看上个三天三夜!
这个想法后来果真得到了兑现,我从军营转业后被分配到了故乡的长宁派出所工作,所长老杨也是个铁杆秦腔迷,下乡办案或夜间巡逻中,高兴时他总爱吼一段秦腔,我也能跟上他唱上几句。这一年,辖区的皇埔村古会有秦腔剧团来助兴,需要维持治安秩序。杨所长知道我特别喜爱秦腔,就安排我与小倪前去执勤。小倪年轻好动,对戏曲并不感冒,维持秩序总是扑在前边;我就倚老卖老,顺势在演出秩序正常后聚精会神地欣赏剧目,三天四晚的大戏场场未错过,足足地过了一把“秦腔瘾”。
这一年,秦腔名家李爱琴来县城演出,舞台就搭在农贸市场门前。为了确保演出安全,公安机关特制定了周密的警卫方案,我被分配在外围警卫,就不能一饱眼福了,心中遗憾了好一阵子。听说李爱琴来演出,人潮蜂拥而至,人挨人人挤人,把一条大街围得密不透风,大家都想一睹名家的风采。锣鼓镲钹一敲响,演出就要开始了,只见台下人山人海,来迟了站在外面的人挤破头想往里钻,几个人一动作人群立即骚动起来,就像秋天地里的玉米杆一样随风东倒西歪。人群开始“猴了”,喊声、叫声、小孩的哭声响成一片,有豁出命往里挤的,有无奈使劲往外退的,有掉了帽子丢了鞋的,有丢了孩子踩坏了凳子的......演出不得不中途停止,好在有民警奋力维持秩序,才得以保证演出顺利成功。
现在科技发达了,广播传媒日新月异。如今,琳琅满目的名家表演、新秀选拔、秦腔大赛充满荧屏。只要有时间,我总会如期坐在电视前尽情享受秦腔艺术。我还特意买来了“随身听”,选录了几百段《秦腔唱段》。每当早晨健身时,那悠扬的秦声伴我一路前行,增添了无穷的力量;每当心烦意乱时,听上一段雄浑高亢、大气磅薄的红生戏,像喝了一杯西风烈酒,浑身顿感轻松舒坦,杂乱之心绪挥之而去;每当辛勤劳作身体困乏后,听上一段欢快活泼的眉户戏、轻松优雅的旦角戏,就像喝了一杯清爽啤酒,顿时疲劳一扫而光,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
秦腔,永远是我内心里的一团火,一团永远无法熄灭的火。吼一声秦腔震破天穹,吼一声秦腔牵肠大秦。秦腔,在我的心灵深处呼喊,听一曲秦腔,就像回到了家乡,勾起我无尽的情思;听一曲秦腔,让我放飞了心灵,慰藉我思乡的愁绪。
秦腔,是我少年时代识别忠奸、明辨是非的启蒙老师,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做个“好人”的种子;秦腔中的仁人志士是我青年时代的学习楷模,激励着我奋发图强有所作为,没有虚度青春年华;秦腔艺术是我进入老年时代后无可取代的精神支柱,鼓励我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使我的晚年生活更加充实、更加愉悦!相信在今后的生活中,有了秦腔艺术的陪伴,我的生活必将会更加滋润、更加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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