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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天涯孤旅


作者:墨黎 童生,779.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98发表时间:2016-07-25 15:29:01


   孤寂的城市,夜幕已完全笼罩下来。
   安耀祖坐在出租房里,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出神。
   三年前,他怀着极不情愿的心情走进这里,如今将要离开,忽然之间觉得很舍不得。
   他还记得,中考的那年,他考了五百多分,差市里的分数线三分。三分,拿到成绩时安耀祖自嘲地想,要是自己多努力一点儿多好,要是体育分不是三十八分而是四十八分多好。可惜呀,命运并不眷顾安耀祖,事实就是那样,要上市里的高中,他只能交高费。
   一万二千元的高费,安耀祖想也不敢想,家里几姊妹读书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父亲安五骨似乎看懂了他的心事,每天都刁着烟斗在灶门间咪着眼睛想着,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突兀的显眼……
   看着父亲为家人苍老的面孔,安耀祖怎么都不愿意向父亲开口。是啊,他怎么能那么自私呢?安耀祖痛苦着,还不得不面对母亲关切的问候。
   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安耀祖拿着通知书发了呆。也许县一中也挺好的,虽然不是自己的梦想。但他不甘心,努力了三年,就这样放弃了吗?
   要去县一中报名的前一天,安五骨下了决心,娃儿要上哪里读就去哪里读,只要好好学,钱可以赚。
   晚饭后,安耀祖去哪里读书的问题被摆上了桌面。安五骨抛出了话题,看着安耀祖,征求他的意见。
   一阵短暂的沉默。
   “耀祖啊,”安五骨语重心长的说道,“爹不在乎这几个钱,一万多嘛,爹还年轻,爹能挣。只要你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爹就觉得值。”
   安耀祖听着父亲的话,很想哭。父亲当年的梦啊,现在要由他来实现,可是他却不那么争气。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一定要考个好大学。至于市一中,安耀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父亲靠种烤烟维持生计,一年下来也只有两三万元钱,勉强够他们几姊妹读书和家里的吃穿用度,这要是拿给他交了高费,家里吃什么?
   没有等到安耀祖的回答,安五骨就说道:“耀祖,明天我们就上市里。钱我们带着走,你去看看市一中,如果你真的想在那里读,我们就交钱读。”
   安耀祖没有拒绝,他想,努力了三年的奋斗目标,不能实现,看看也是好的。
   第二天父子二人天没见亮就收拾了行装,去赶上市里的班车。他们是中午到的,来不及吃早饭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学校。
   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安耀祖凝神望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静静望着校门。幸而,还可以看一眼;幸而,自己曾经努力过。结局如何又何妨,毕竟尽力了,而这样的结果,也是一种很好的结局吧。这样想着,安耀祖忽然不那么渴望在市一中读了,其实,哪里读不一样呢?何必把血汗钱用在一棵树上。
   父子两人把整个校园逛了一圈,才走进报名的地方。
   “耀祖,你考虑得怎么样?”安五骨问。脸上还是十分震撼的表情。许是被学校的辉煌给惊到了。
   “不,爹。我们不来这儿了。我们回家。去县一中报到。”安耀祖一字一句地说。
   就这样,安耀祖去了县一中。然而,安耀祖还是觉得心有不甘。他觉得,县一中委屈了他,凭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进入最好的班级,而事实是,他进了二类实验班。这让骄傲的他伤心。班上的学生多,老师对他也不够关注,初中的优越感一下子没了,安耀祖感到了不适应。最为重要的是,他想家,很想很想,想到骨子里去了。
   似是因果报应一般,安耀祖的不努力也换来了不理想的结果。
   刚进学校的时候,他是全年级前几十名,而一学期下来,他的成绩一落千丈。
   知晓成绩的那天,雪花飘扬在树梢,故乡的天地,一片苍茫。像是安耀祖落魄的心事,飘零着、飞舞着,不知何处是归途。
   安五骨沉默着。对于儿子在初中和高中的落差不知所措。散着热气的炉子旁,安五骨默然的抽着烟。他喜欢儿子,他把希望押在儿子的身上,他希望,儿子可以完成他未及完成的大学梦。
   安五骨小时喜欢读书,成绩也好,因为家里没钱,只好辍了学。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儿子的身上。
   烟圈混合着水蒸汽在微热的空气里酝酿,古老的木屋,漠然的望着这一切。
   安五骨轻轻叹了口气。
   “你自己看着办吧。是堕落还是崛起,别人帮不了你,你自己决定。想通了,再好好读书。”看着儿子的泪脸,安五骨无可奈何地说道。
   安耀祖看了看父亲,不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他也想变好,可是,生活真的允许吗?
   泪水在他的脸庞横冲直撞,冲出淡淡的水圈。
   他想到了他初中的英语老师,那个待他如亲子一般的人。
   安耀祖向老师诉了苦,说话间,泪水又掉了下来。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安耀祖有些恨恨地想。如果努力一点,坚强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完安耀祖的话,老师并没有即刻回答他。他留了安耀祖吃饭,等安耀祖变得不再伤心,他才缓缓地说:“安耀祖,曾经,我认为你是一个让人欣赏的男孩。你有自信,你不抱怨,你勤奋,你有梦想,总之,你有着让全世界为你让路的魅力,因为你是一个努力的人,你有自己追求的目标。但现在,你所具有的这些优势都不见了。你伤春悲秋,你埋怨生活待你不公,你不满足于现状,你总是自怨自艾,你的梦想走了,你的自信迷失了,你再不是那个阳光自信的男孩。然而,你得知道,自甘堕落没有用,抱怨没有用。未来,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争取的。你有本事就上,没本事就别挡了路。只有自己努力了,别人才能拉你一把……”
   安耀祖听着,再次流下了泪水。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而是豁然开朗的泪水、感激的泪水。是啊,他一直在那里抱怨,自甘堕落,还有什么资格渴求命运垂青于他呢?如果自己都不愿努力,还有谁能帮助你成功呢?
   这一次,安耀祖没有任泪肆意流淌。他擦干了泪,忽然明白了未来的方向。
   生活,只能自己争取。
   再次回到学校,安耀祖找到了踏实感,虽然还是会想家,还是会隐隐的气馁,但是他已经知道如何将恶劣的情绪打包起来,不让其任意扩散。
   由于是住在学校,安耀祖有些不习惯。寝室的人很吵,他们的吵闹声让他静不下心。为了能够认真地做题,安耀祖只能颠倒了时间。
   下了晚自习,别人聊天做作业,他便安静地睡觉。半夜两点,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安耀祖一个人打着灯,爬在床上写作业。很多个夜晚,安耀祖听着同学们睡觉时发出的鼾声,他也想要沉沉地睡去。但不能,老师的话回响在耳畔,未来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只能自己努力争取。怀着这样的信念,安耀祖坚持着。
   下着雨的夜晚,雨水打在窗上,欢快极了,安耀祖不但不觉辛苦,反而觉得雨声是为他的奋斗伴奏。偶尔有风吹进,有点冷,但一切都很值得,安耀祖相信,只要努力,总会有收获的。而来自农村人的那种信念,让他在疲倦中勇敢的坚守了下去。
   但毕竟是年轻人的身体,严重的睡眠不足肯定会导致精神疲惫。每天凌晨两点到四点半的学习,大大减少了他的睡眠时间,导致安耀祖上课时总是忍不住打瞌睡。为了让自己认真听课,安耀祖不顾同学们异样的目光站着听课,这样做的效果很明显,他不仅晚上可以写作业,又不妨碍第二天学习。有时真的需要感谢安耀祖来自农村,是农村人的质朴,让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梦想,可以让人无畏。
   一学期的辛苦,让安耀祖的成绩很快爬了上去。
   为了能够更好的学习,安耀祖搬出了寝室。每天高强度的学习,安耀祖在年终夺得了年级第一。拿到成绩,安耀祖没有激动,却还是高兴了许久。生活,总不会亏待努力的人。
   现在,安耀祖再也不用害怕夜里开灯做作业被人骂,再也不用顶着疲倦的身躯上课,他的成绩上去了,他跟上了老师的步伐,他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学生一样,按时睡觉,按时吃饭。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多么美好啊!安耀祖想不出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了。
   三年的努力,一直以来,安耀祖从没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也从来没有丝毫的懈怠。虽然会感到孤独,但他收获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果实。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林雪竹,和他一样,来自农村,他们约好了要考一所大学。而和林雪竹在一起学习的日子,也让安耀祖感到快乐。
   这大概是高中一段美好的时光了,收获了友谊,还取得了好成绩。有时无聊时,安耀祖就会想,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好呢。所有的一切,除了感谢他的初中老师外,安耀祖觉得,最应该感谢的,是一直努力的自己,当然,还有一起学习的林雪竹。
   城市的灯火渐渐灭了。夜色早已拉开了梦的襁褓。
   安耀祖看着出租屋在夜色下明明灭灭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年,不长不短,结束了;高中,一段悲喜的时光,即将告别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安耀祖就这样轻轻地睡过去。
   子夜,一阵喧闹的声音将安耀祖吵醒。漆黑的房间里,安耀祖明显感觉室内很潮湿。静神听了,才发现是厨房的水管破了,水喷了一地,已经开始向外蔓延。
   安耀祖赶紧打电话给房东,叫他帮忙修一下。房东没有好气,嫌安耀祖吵了他的好梦,直接隔着电话骂了起来:“谁叫你弄破的?!你自己看着办,明天我喊人来收拾。”
   安耀祖忽然很想骂他,谁会没事找事弄他的水管呢?更何况半夜三更的。
   长期以来学到的良好教育使安耀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摊上了这么一个微利是图的房东呢?
   挂断电话,水已经蔓延开来了。安耀祖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开始舀水。
   一盆、一盆、一盆……安耀祖费力地舀着,终于舀干净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房东把水闸关了,水停了,不再向外恣意地喷水。忽然的安静,让安耀祖无所适从。
   安耀祖感到很累,却不想睡觉。一瞬间,他觉得空气好安静好安静,像是死亡之前的空气,静谧得近乎诡异。
   静下来的安耀祖,想林雪竹了。林雪竹是他唯一一个要好的朋友,而他们的关系,也似乎超出了朋友的范畴。考完了,他们没有说再见,却再也没见了。考试完后,林雪竹托人给了信给他。信是用他送给她的纸写的,那是一种很漂亮的纸,上面还有一些竹子点缀。安耀祖知道,林雪竹总爱写点什么。而如今,她用他送他的纸写了信给他。
   拿着信,安耀祖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林雪竹的温度。他有点儿高兴,也有点害怕。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就没有写过纸条。现在考完了,林雪竹突然给他写信,是考差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安耀祖有些害怕,却还是颤抖着打开了纸条。
   林雪竹在里面讲了许多,她说她没有考好,不能一起读书了,还鼓励安耀祖上大学后好好学习。信的结尾,林雪竹赋了一首她自己写的诗:
   哀伤的年纪远去了,我们的青春
   那些疯狂的,沉默的,热闹的年华
   将一去不复返了
   过了今朝,我们不再是旧日熟悉的彼此
   你有你的路,而我
   将独自面对我悲惨又黯淡的明天
   你,我亲爱的真挚的朋友
   你不必悲伤。不同的路是不同的人走的
   我只是走了不同的路而已
   这只是我个人的孤苦人生
   “这只是我个人的孤苦人生。”安耀祖不明白林雪竹为什么要这样想。成绩还没有出来,她怎么这么悲观呢?
   安耀祖很痛苦。一想到他和林雪竹将不再见面,不再一起行走,他就伤心死了。他甚至觉得,以前刚上高中的时候他也没那么难受过。
   房间里很安静。安耀祖想到林雪竹就止不住的悲伤,他真希望自己不要想她。
   闹钟响了。像是寂静的天际突然划过一声惊雷。
   安耀祖从回忆中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买了回家的车票,才收了思绪打包起行李来。一切都会好的,安耀祖默默地告诉自己。
   踏上了回家的班车,安耀祖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以前,他从不会在车上睡觉的,但今天,他实在是太困了,屁股刚沾到座位,他就合上了眼睛。
   车子颠簸在蜿蜒的山路上,进入梦乡的安耀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一个人爬行在沙漠,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天空有几只乌鸦,打着旋盘旋在他的头顶上;在他的面前,是无穷无尽的沙漠,没有边,没有尽头,而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长串苍夷的痕迹,一阵难以言说的悲伤笼罩着他。他爬了好久好久,膝盖都磨出了血,可他还是向前爬行着。天边席卷而来的黄沙将他淹没……
   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安耀祖倏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光有点儿刺眼,安耀祖重又闭上,又睁开。原来只是一场梦。恍然大悟似的,安耀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再看车窗外时,已经快到了。
   下了车,安耀祖费力地托着沉重的箱子。可能因为许久没有使过力了,安耀祖忽然觉得,箱子比想象中的还重。而刚才在车上做的梦,也缠绕着安耀祖。他很少做梦,更没有做过那么奇怪的梦,这奇怪的梦,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掐着他的喉咙,让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安耀祖慢慢地走着。听见鸟声,他抬起头,从痛苦中走了出来,却又进入了另一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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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一村子敦朴善良的村民,把心血都花在孩子身上的父母,身上寄托着父老乡亲厚望的自强自立的热血青年。主人公安耀祖是个体贴父母,好学上进的好孩子,虽然没考上心仪的高中有过一段时间的消极情绪,但在老师的鼓励下重新奋起,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在村长的倡导下,乡亲们自愿伸出援助之手为他凑学费,他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没等大学开学就到城市里去打工,不但开学前打工时遇到了好老板,开学后还遇到了好老师和好同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上学期间一直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为自己交学费的安耀祖在准备全力以赴考研究生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篇感人至深,乡土气息浓厚的好作品,推荐共赏!【编辑:海淼】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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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海淼        2016-07-25 15:31:15
  身上充满正能量的主人公,意想不到的悲惨结局。拜读文友佳作,祝创作愉快!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2 楼        文友:宏声        2016-08-20 09:52:41
  宏声再次拜读远方文友的佳作,宏声不为精品标志来谈文论等次,因为宏声喜爱这样的作品,这部作品就是宏声心中的精品美文。我们携起手来在江山文学网文学路上共同前进,取你之长补我之短再一次读老师下一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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