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姐夫(散文)
一、千里火速回故乡
已经十三年没有回故乡了,再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是为了去看病危的姐夫。
五月十四日的中午,我的手机微信视频突然响了,点击一看,是我的外甥的视频聊天。感到很意外,因为我和外甥尽管有微信联系,却极少聊天,更没有进行过视频。一是他们工作都很忙,没事时间闲聊;二是我的时间也是很有限的,要照顾病妻,还要做一些家务,尽管退休了,孩子们都忙于生计,退休后似乎并不轻松。不过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回故乡了,故乡还有两个年迈的姐姐,时刻惦记着。
点开视频,看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的脸,接着,便听到外甥的呼叫:“大舅,我爸……”我只看了一眼,几秒钟视频突然关了。我感到不好,这是我的大姐夫,怎么……?我心中有了突如其来的不测。我急忙打字过去:“我要看你爸爸一眼……”几分钟后,视频再次打开,我看到姐夫已经奄奄一息,眼睛微闭着黯淡无神,我叫了一声“姐夫”,外甥对着我姐夫说:“我大舅叫你!”此时的姐夫突然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似乎在找我,当他看到视频里的我的时候,突然微微地点点头,我喊:“姐夫,你怎么了……”,这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外甥说:“大舅,我爸已经六天不吃不喝了……”我当即说:“看样子很危险,我马上回去看他!”
放下手机,我即刻奔赴火车站,买了去往北京的车票,同时买到了北京到徐州的高铁票,晚上乘火车第二天早晨四点就到了北京,等到第一班地铁,到了南站,又乘上了北京开往上海虹桥的第一班高铁,三个多小时后,我已经到了徐州东,出了检票口,等了近两个小时才上了徐州开往宿迁的大巴,中午十一点我已经踏上了宿迁的土地,尽管已经十三年没有回来了,故乡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正是万紫千红的五月,山清水秀,城乡一派新气象,可是我归心似箭无暇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景和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心要尽快扑到姐夫的跟前……
通过电话,联系到我的一个弟弟,不一会他便来接我。在去弟弟家的路上,我又联系了外甥,让他马上来接我。刚到弟弟家坐下一刻钟的时间,外甥派孩子(我叫外孙)开车已经到了,这时候,侄儿媳妇已经炒好了几个菜,正准备吃饭,外孙的电话响了,电话里急促的声音,没来得及听,外孙就起身说:“走,我爷爷不行了……”,我们一行顾不上吃饭,立刻上了车,车直奔宿迁城外,向乡下驶去……,不到一小时,我就到了姐夫的面前。
大姐和我的几个外甥都围在姐夫的病床前,呼叫着,大姐在抹眼泪,我伸手拉着姐夫的手,他的手已经没有一点力感了。外甥说:“爸爸,我大舅到了……”他突然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很欣慰地看着我。我说:“姐夫,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他微微地颔首点头,脸上泛起一阵精神微震的状态。
“姐夫,你还认识我吗?”
他点点头,微微地发出一点声音:“认识……我……不行了……”
“姐夫,你还记得四十五年前你带我去皖北闯荡时候的事吗?”
“嗯……记得……”他又点点头。
接着,他可能病情愈发严重了,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不断地跟自己的儿子说:“抱抱……抱抱……”。
外甥把他抱在怀里,我一直握住他的手,关注他脉搏的跳动,他的脉搏已经是微微的一点动态了,一阵阵或慢或快,我感觉他似乎不会马上就走了,于是对外甥们说:“现在看还没大问题,马上给他输液吧?如果有药,不需要找医生,我就能输液。”
然而,就在外甥们张罗药品的时候,姐夫的脉搏突然断断续续地有些缓慢且没有震动力,我感觉不好,就对外甥说:“可能是不行了,脉搏几乎不跳了,先不要张罗药了,再观察一下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姐夫的手已经渐渐地松懈了,脉搏也更加微弱了,他再次努力地睁开眼睛看我一眼,眼神里已经明显地没有了神色,脉搏渐渐地消失了……,他静静地走了……
外甥、我和前来帮忙的人急忙为他穿好寿衣,他便静静地躺在那里了……顿时,他的儿孙们跪倒在病床周围,哭声一片。我最后摸了摸他的手,手已经渐渐地变凉了,眼睛却还没有闭上,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合拢他的眼睑,嘴里念叨着:“姐夫,你我弟兄今生有缘,在你临走的时刻,我从千里之外来了,你见到了我,现在你放心地走吧!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了!
姐夫就在见到我半个多小时以后,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姐夫于一九三七年出生在苏北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一出生正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时候,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是在极端贫困而又战乱的年代里度过的,建国之初,他正是少年,当时经济的贫困、生活的艰苦磨练了他,让他从小就造就了顽强的意志和不向困难低头的本色。正是这种艰苦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使他从小就养成了朴素顽强,不屈不挠、不怕困难、乐观豁达的品质和作风。在经历了中国农村的社会改造(初级社、高级社)、大跃进以及三年自然灾害以后,他已经在艰苦的生活中锻炼成了一个敢于向困难挑战的青年,为了有吃饭的本领,他学会了一手过硬的石工手艺,在十里八乡是一名响铛铛的工匠;凭着他的工匠技术,创造着自己的生活,在困境中开辟自己艰难曲折而漫长的生活道路。
在这条道路上,他曾经冲出山海关,远离故土,到黑龙江省的哈尔滨谋生。中苏关系紧张的时候,他回到了故乡,这是三年自然灾害后的时期,他被选为生产队长,带领乡亲们为改变农村的一穷二白的面貌付出了青春和汗水,无论在如何艰难困苦的状态下,他都不皱眉头,始终保持着乐观向上积极进取的态度,他是那个时期中国千百万农民的典范。
文革期间,农业生产处于半停产状态,此时,他和他的工匠朋友们一起投入到苏北地区的水利工程建设中,修桥梁,建闸坝、翻水站,造水库,他的足迹遍及江淮大地,苏北的很多水利工程以及皖北的嘉山、来安、泗县,淮河、大运河两岸都洒下了他勤劳的汗水。
他用自己的辛勤汗水养育了五个儿女,并用自己勤劳朴素的作风教育和影响着自己的子女们。他胸怀宽广,为人宽厚大度,一生与世无争与人无争,这种优良的品质和作风对于下一代的成长,是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他的大半生都贡献给了江淮大地,贡献给了水利工程事业,血汗奉献给了人民,自己始终过着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生活,他是一个堂堂正正、无私无畏的中国男子汉。也是儿女们的榜样。
二、我与姐夫之缘
我和姐夫虽不是一母所生,可我们亲如手足,他待我胜过他自己的亲弟弟。一九七零年,我那时失学在家,父亲又受到政治冲击,我的同龄年青人,有的参军,有的保送上学,有的被招工进城里当了工人,而这些都对我这个父辈有政治历史问题的人无缘,极端的精神压抑和苦闷让我感到生活困惑前途渺茫,就在我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姐夫把我带出去想让我跟着他也学一门手艺,以便将来凭着手艺养家糊口。我当时还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书生,哪里能干得了那些搬弄石头,整天和石头、铁锤、钢筋水泥打交道的活儿啊,可是跟着姐夫在安徽北部的泗县,人工开山凿石头,整天要抡十八磅的大铁锤,姐夫时时刻刻地呵护着我,怕我累坏了,看到我手腕肿了,手掌磨出了血泡,他心疼,晚上我浑身疼得睡不着,他心疼得没有办法,就用热水让我泡手脚。姐夫是希望我能把他那一手过硬的工匠手艺学到手,以后便可以用来养家糊口,这也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的唯一的追求了。可是我很不争气,再加上自己一个书生,孱弱之身,最终也没能把这个手艺学成,从皖北回到苏北不久,我就携老将幼离开了故乡,到黑龙江安家落户了。从此离开了故土。在皖北的时候和姐夫用38元共同买了一辆旧的自行车,临走的时候给了姐夫,也许这就算是我给姐夫留下的纪念品吧。
我离开故乡以后,尽管很少见到他,但是心里是时刻牵挂着他和我大姐以及几个孩子,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他们在苏北艰苦度日,姐夫长年累月在外面做手艺养家,吃尽了人间的千辛万苦。以后的书信来往中也只能嘘寒问暖,无力相助。文革结束以后,恢复高考后,姐夫知道我在黑龙江考上了大学,便无比高兴,并引为自豪。但是我和姐夫却很少见面,书信来往也很少,却是在心里一直互相惦记着,他早年有病,我也曾给他寄去过药品,他尽管身体有病 ,仍坚持在外面做工。直到晚年疾病缠身。
三,姐夫的人格
姐夫一生一直在苏北做他的工匠,在故乡的水利工程中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为家乡人民的水利事业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和整个的辛劳。到了六十岁的时候,他疾病缠身,不能再出去做工匠手艺了,却依然惦记着自己曾经亲自建造的水库,桥梁、涵闸、翻水站。那些水利工程已经为家乡人民造福了。他病重期间,还想到那些工程所在地看看。因为在那些水利工程上,有他的青春年华在闪光,有他流淌过的汗水,每一个工程细节上,都留下了他勤劳付出的印记。
姐夫性格善良,为人厚道正直,从不与人纷争;他吃苦耐劳,用自己的奋斗和拼搏创造生活,不取身外之物,不贪分外之财。这样的品格也传给了他的子孙们,成为故乡十里八乡的口碑。八十年的人生道路,尽管坎坎坷坷,充满了艰苦和奋斗,但是,他走得坦坦荡荡,平平稳稳,他无私无畏无怨无悔。他以顽强的意志在风风雨雨中战胜困难,他以海纳百川的宽广胸怀和与人友善的人格嬴得了亲朋好友和乡亲们的赞誉。这也是他留给后代的宝贵的精神财富,是万金难买的宝贵遗产。
姐夫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他是中国千千万万的普通劳动者中的一员,正是有了千千万万这样的普通劳动者,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才有了辉煌的成绩!
我与姐夫分别四十几年中只见过四次面,最后这次见面却成了我为他送行。在他弥留之际,还能睁开眼睛,看到我从几千里外赶回来,这是我与他的天赐之缘。他走了,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思念和深深的哀痛。
姐夫的灵魂已经升向太空,驾鹤西去的黄泉路上,留下了亲人们的一路祝愿。天国的殿堂里,寄托着亲人们的无限哀思。
愿姐夫在天国永无病痛的折磨,永无痛苦,太平千古!
愿姐夫在九天苍穹安息!
教授,文中引号都用反了,只好边看边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