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温柔的坚持(散文)
一
我是在那个傍晚邂逅它的。在小区门口的一角,偏僻的一隅,伸出枝,长出叶,开着花。一朵又一朵粉色的花,探着身子往外斜。
天空刚下过雨,干干净净,一些风在盘旋,吹得它一颤一颤的,我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凝视,再凝视,有人告诉我,它的名叫木槿。
想起遥远的乡下,也有它。
乡下人家,青瓦白墙,门前长木槿。小小院落,丝瓜绕,葫芦攀,一圈儿的木槿花儿错落而围。不高不矮,刚刚二到三米,枝条搭枝条,叶片挨叶片,花朵簇花朵,所谓篱笆,没有比木槿更美的了。
小屋镶着一圈儿粉色的花边,成了画里人家。
你若问:“这么美的花,如何养?”
他们一定会笑着反问:“需要养吗?”
哦,好像是不需要的。自己生,自己长,说的就是它。找准了地,闷不吭声地扎根,静静悄悄地长叶,不经意间长大了,仿佛一场魔术,千朵万朵在枝头,大咧咧,娇憨憨,一派天真。无人施肥,无人浇水,无人修剪,乡间地头,门前屋后,哪里有泥土,哪里就是它的家。风来,雨落,阳光洒,长啊长,长成一片坚固的篱。
“凉风木槿篱”、“记得芭蕉出槿篱”,写的就是它。小桥、流水、芭蕉、茅舍、木槿,念一念这样的诗句,恬淡的农家光阴迎面而来。
夏至的节气贴里,木槿是插画,粉嫩嫩、红嘟嘟、鲜妍妍。
细瞧那花,似乎也寻常。柄短,花大,单生叶腋,花瓣儿簇拥着花蕊,每一片花瓣儿有微微的褶,像揉过的皱纸,薄单单,轻颤颤,风一吹,就要化了似的。一根黄色的蕊,从花的中央而生,沾满细密的粉。花的基部颜色却深,暗紫或深红,衬着渐变而淡的花瓣儿,俏丽得很。
木槿,篱笆,花开朵朵,一个模样婉约的小娘子,从花下走过。光影斑驳,细碎的阳光,铃铛的小鱼一样。花影摇移,枝条轻拽,她轻轻地抬起胳膊,将木槿花一朵朵采摘,脸上必定漾着笑,轻轻的,柔柔的。
拎着一篮子的花朵,她朝屋里喊:“妞妞,今晚咱用木槿花煮豆腐吃,可好?”
“好!”一声清脆的答应,溅起光阴里水样的回声。
果然好,夕阳,木槿,和和美美一家人。
二
诗经《郑风》有诗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这里的“舜华”、“舜英”,即是木槿花。
有哪个男子不以最美丽的花朵形容自己心上的姑娘?“颜如舜华”的她,同车而坐,在身侧,心儿、手儿、眼儿不知如何安放。
可惜,“舜”既“瞬”,转瞬即逝,说的是木槿,也是爱情。
朝开暮谢的木槿花,匆匆而落。你还在为它的凋零而伤感,第二天,一树花儿沐浴晨曦,铃铛一样挂满,新展的颜,叠叠、密密、泛泛,只见多,不见少。
凋谢,是为了更绚烂地绽放。
且落且开,且开且落,小小木槿,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生生不息,如四季更替,如日升日落。难怪乎,它有着另一个名字——无穷花。
无穷花,多好的寓意:忍耐、坚持、内敛、永恒。
这样的木槿,有着高贵的品性,难怪乎,它成为韩国的国花。
而韩国现在的总统——朴槿惠,就以它为名。
见过朴槿惠的照片,肤白,圆脸,端庄美丽。韩国历史上的首位女总统,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经历过暗潮汹涌的伤害,父母遇刺、遭遇背叛、弟弟吸毒、妹妹离异……她曾在日记中写到:如果我要再次过这样的生活,我宁愿选择死亡。
即便这样,在政坛消失二十年的朴槿惠从未放弃,看书、写作、思考,在光阴撕裂的伤口上长出智慧的花,那花叫木槿,坚持、隐忍、豁达、温柔……
她说,我没有父母,没有丈夫,没有子女,国家是我唯一希望服务的对象。
这样的她,美如木槿,温婉坚定,让人敬佩。
美如木槿,温婉坚定。这八个字也是为一个国内的影视明星——刘涛量身定做的。
从《天龙八部》到《白蛇传》、《贤妻》、《琅琊榜》再到前段日子热播的连续剧《欢乐颂》,刘涛一点点走入观众的心里。从不追星的我,第一次发现有一个叫刘涛的人,如此耐看,越看越好看。
喜欢她的笑,嘴角微微牵起,梨涡轻轻漾起,明眸皓齿,赏心悦目。
从真人秀《花儿与少年》中,看到刘涛的能干、勤劳、贴心、温婉,她给所有同行的人留下极好印象。
最让人对她刮目相看的是,夫婿王珂遭遇破产的情况下,刘涛带着一双儿女不离不弃,以温柔抚慰丈夫心灵上的伤口,帮助他一点点走出失败的阴影。
那个叫王珂的男人,从天堂到地狱的瞬间,一定看到一路的木槿花开,一朵朵美丽的小花,或紫或红,灯盏一样照亮迷途的黑暗。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现在的刘涛,事业、家庭双丰收。她依然爱笑,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眉眼弯弯,酒窝闪闪。
岁月永远不会辜负一个温柔坚持的人。
三
那日,回乡,去南田的路上,家家户户植木槿。一朵一朵粉色的花,贴着车窗,一闪而过,再一闪而过。一路的木槿,挑起从前的线头,轻轻一拉,旧的时光便漾漾而来。
小时,也是夏至。
回福姐姐从木槿上摘下卵形的叶,剪碎,浸泡,一些泡沫在水里吐出圆圆的形状,密密麻麻,闪闪烁烁。
回福姐姐真美,鹅蛋脸,白皮肤,一根乌黑发亮的长辫子垂脑后。她喜欢帮我洗头,用木槿泡过的水。滑滑的泡沫,从头顶流至发梢,再从头顶流至发梢,发丝一溜溜垂下,柔柔软软。她的手在我的头上轻轻跳舞,而身侧一排木槿,开得正当时。
回福,回到幸福,说的是木槿,也是姐姐。
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回福姐姐消失于村庄,据说,她去了遥远的地方去寻找亲娘了。
我永远相信,现在的她一定成了乡间勤俭持家的小娘子,灶间柴火、灯下缝补、相夫教子,样样拿手。一年四季,日日月月,用温柔的坚持,把粗茶淡饭的烟火寻常过成有滋有味的似水年华。
她的门前,一定也栽着美丽的木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