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阳被两岁的儿子一声啼哭惊醒，一看表才6点，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月也醒了，打着哈欠，抓起枕头向阳猛劈过来，恶声恶气地骂：“你是聋子呀，睡得像个死猪一样。”月很不情愿地爬起来给儿子把尿，儿子把尿盆踏翻了，月又结结实实地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儿子顿时放声大哭。阳再也没法安睡，揉了揉惺松的眼皮，起来给儿子穿衣服，叠被理床，刷牙洗脸。
　　 7点半，阳匆匆在兜里塞了两个饼，推着自行车去上班，出门又回头喊一声：“我走了！”屋里有气无力地传出一声“嗯”。
　　 日复一日，天天如此，自打结婚后，他们的日子就过得平淡，自有了儿子，生活就变得乱七八糟，阳再也没机会睡懒觉，再也没闲心和月散步赏月，再也静不下心来看看小说写写稿子。月也仿佛换了个人，不施粉黛，头发蓬松，每天睡不醒一样，讲话恶声恶气。从前，月不是这样的，从前的月小鸟样依靠在阳的肩膀上，将小嘴凑到阳的耳边柔声细语地说话，笑起来就像……就像这些花儿。
　　 阳忽然发现今天街上多了许多卖花的。路边支一个花架，搁些白玉色的花筒，插些鲜艳欲滴的花朵，春寒料峭中平添许多暖意。
　　 到了办公室，总觉得今天有些特别。抬起头来，几位女同事的桌上都多了束玫瑰，花红如火，清香扑鼻。阳似有所悟，看一眼桌上的台历，2月14日，情人节呀。
　　 情人节是情人们节日，阳总觉得这种舶来品，对西方人来说意味着浪漫和温馨，但对中国人来说，就显得别扭，譬如对阳这种已婚者，情人，往往意味着不光彩的第三者。所以，看看女孩们的笑脸，阳笑笑，埋头做自己的事。
　　 下班时已是华灯初上，阳想想又要回到乱糟糟的家，就特拖拉，自行车骑得很慢，似乎在路上多耽搁几分钟也是好的。
　　 阳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拦住了：“先生，买枝玫瑰吧。”女孩的花筒里仅剩一枝玫瑰，花蕾小一些，但还算鲜艳。见阳没有买的意思，女孩显得有些急，“就这一枝，3元钱就卖给您啦，送给您夫人，您夫人还不高兴得要命。”
　　 不知道是因为对小女孩的同情还是因为便宜，还是因为被小女孩那一句“您夫人还不高兴得要命”的预言所打动，阳把它买下了。
　　 先阳一步回家的月在厨房煮饭，见阳回来了，头也没抬就骂开了：“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早点回家做饭。”这时，在客厅独自玩游戏的儿子，“啪”地一声打碎了一只玻璃杯，水流了一地，玻璃碎片撤了一地。月又骂了：“你是死人呀，还不快收拾收拾！”
　　 阳想还口，但嘴唇嚅嗫着半句也还不出来，默默地承受着辱骂。他知道这一切怪不得月的。阳走到厨房拿扫帚和畚箕，因为手里的玫瑰无处放，就给月递了过去。
　　 月怔了一下，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慢慢接过玫瑰，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
　　 阳抄起扫帚去扫碎玻璃，月说：“你放着吧，我来扫。”
　　 阳还以为月在说负气话，也没吭声。
　　 月夺下阳手中的扫帚，柔声说：“你歇着吧，上班一整天也不容易，还是我来扫。”
　　 阳把扫帚夺了回来，用开玩笑的口气反问：“你扫要扫得干净一点吗？”
　　 月就接着阳的玩笑说：“我当然要比你扫得干净。”说着，月从后面轻轻抱着阳的腰身，就这样默默地将脸贴在阳的背上。阳感到背后湿湿的，转过来身来，月眼里已满是泪水。阳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一枝玫瑰竟使月如此激动。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直到儿子跑过来抱着月的腿说：“妈妈抱娃娃，不抱爸爸。”月破涕为笑，转身去了卧室。出来时，月淡淡地化了妆，还换了一身深色西装。这身西装已很长时间没穿了，还是结婚时阳给买的。儿子拍手说：“妈妈真漂亮！”月满脸喜悦地看阳一眼，说：“走吧，咱们出去吃饭。”
　　 他们找了一家餐馆，花钱不多却很实惠。用餐的全是双双对对的年轻恋人，只有阳和月是一家三口。吃完饭，听说公园有演出，他们又去看演出。站在人丛中的阳将儿子高高骑在自己脖子上，儿子对着台上的演出挥着小拳头欢呼不止，月在一旁笑靥如花，阳感觉到全身上下流淌着幸福。
　　 他们直到很晚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