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道
　　 雨，下过不停，一直不停，正值梅雨季节，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好多天不见太阳，整个人的心被这雨季折腾得湿漉漉的。早上六点被女儿的闹铃惊扰，诅咒这鬼天气不让人消停，这些天女儿顶着大雨上学，真难为孩子了。听着雨拍打着遮阳棚，这般想着，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快到十点了，翻身爬起来开始忙碌。
　　 “这该死的下雨天，不让人活了……”我一边往洗衣机里扔衣服，一边自言自语道。洗衣机开始转动起来，每天有四个人的衣服要清洗，仍见着两三个杆子的衣服悬挂着，虽然脱过水，但在潮湿的空气中，没有太阳的味道，闻着怪怪的。
　　 打开冰箱，仅剩一把韭菜和几个鸡蛋，该下楼买菜了。楼下菜场上热闹非凡，小贩们多是本地的拆迁户，闲着无事种一些季节性的菜，供我们这些城市中的乡下人吃。这个多雨的季节，要吃的疏菜多是长豆角和辣椒，茄子冬瓜也多，西红柿更不用说，黄瓜和四季豆明显少了一些，空心菜随处可见。不知怎的，近来喜欢吃苦瓜了，这是夏季不可缺少的一盘菜。记得儿时最讨厌吃苦瓜，这时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说：“苦瓜是退火的菜，夏季多吃点好处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时不懂这话的深刻含义，如今走到中年，领会到了此话蕴含的人生哲理。两个孩子和我当年一样，看见苦瓜，便摆成了苦瓜脸，只是今非昔比，桌子上另有他们爱吃的菜。转来转去，最终还是买了一根苦瓜，外加两个红辣椒，好久没吃金针菇了，正好昨晚煮腊肉剩有一碗汤，就这样将就得了。
　　 雨照样下过不停，我边炒菜边听着这雨声。想着前不久同学阿锦叫我投稿的事，我便点开中财论坛查看。庆幸的是，《薯藤》加了精，我把这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阿锦。她回复说：“可喜可贺，继续努力。没想到你能把文学梦坚持到底。我是多年未曾拿笔……”听了这话，我的心头便有了一丝甜蜜的味道，为文字带来的小欢喜。十二点，儿孑练笔回到家，也开始埋怨这接二连三的雨天。他进了厨房，直嚷道：“妈，我肚子饿了。”顺便抓一块肉进了嘴巴，连说：“好吃，好吃！等金针菇煮好了，我吃两大碗饭。”
　　 “肚饿好吃饭！这是老人留下的俗语。”我笑着回答道，厨房里顿时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儿子正值十四岁，这几年眼瞅着个儿猛长，饭量大增，噪音也变粗了，不经意间，已高过我的头，成了男子汉，望着他的馋相，我不由自主的笑了。
　　 晚上，女儿下自习回家，一进家门便告诉我说：“毕业水平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借你的手机查一下。”她迅速登陆网址，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八门课全部通过，她兴奋地告诉我说：“妈，我的物理和化学终于过了，我好担心哟！这下大可放心了，不用再补考了。”她拿着手机从书房跑到客厅，对正在看电视的老公说道：“爸，你看我的数学也考了91分，这是数学老师逼出来的成绩，应该感谢他。”
　　 “关键是明年的高考……”我对女儿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学习如登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爬到山顶，你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继续加油！”女儿正式步入高三，一步一步攀登学习的高峰，一如我的当年，我心领神会，感同身受。
　　 前两天，女儿和她老爸也彻底摊牌了，她说一定要考出张家界。老公打趣地说道：“如果你只上二本线，踏踏实实在张家界读，好多外地的学生还不是慕名而来，反正离家近又节省路费。”女儿不依不饶的回答说：“如果你让我在本地上大学，那我一定去外地工作，你一年可能只见上我一面，你看着办吧！”女儿突然冒出这句话，我发现她终于长大了，比我当年有个性，敢和父母发表自己的独到见解，我在心底笑了，她还说，她想当一名人民教师，我说，自己选择吧！
　　 今年的雨水多，洪水泛滥成灾，我们共顶一片蓝天，南方北方相差无几。老家的门外流淌着一条小溪，儿时也见证过洪水的无情，突发的洪水冲垮河堤，吊脚楼外的稻田成了汪洋大海，那一年，许许多多的稻谷减产，老百姓苦不堪言，要知道，在只能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粮食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乡亲们聚集在我家的吊脚楼上，望着奔腾不息的洪水扼腕叹息，只念道：“黄了，黄了……”想到这些，我忙打电话回家，父亲说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我在文字中祈福亲朋好友各自安好。天气预报说明天晴空万里，我仿佛见到了万丈光芒穿越夜空，闻到了太阳的味道，暖暖的，香香的。各种味道搅拌在一起，便构筑成了文字，我在文字中品读着日子，精心培育着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如同呵护我的一双儿女，文字落在花草中，便有了四季的芬芳，文字落在风雪雨霜中，镌刻成了生活的排版图。我轻嗅着日子的味道，不成文的写了三四段。
　　
　　 二、听雨
　　 雨停了，门前的树上响起了蝉的嘶哑声。我关了空调，好久未曾敝开的店门飘进了一丝泥土的气息，那是雨后独有的城市味道，夹杂在钢筋混泥土的中间，喜迎这场久违的惬意。或许是连续的高温，落下的雨没来不及流进下水道，被洗净的人行道路面一扫而光，近水楼台先得月，好一场及时雨哟。
　　 忙碌完毕，我溜进江山文学网，与昨晚投稿的《栀子花开》见了面。重新拜读，这无疑又有了一份好心情。每天读文写字，在划走的光阴里与自己对白。读了白音格力的《花事小笺》，读到了简媜写台湾农村，“有翠竹处有人家，连翘篱、鸡屎藤一路撒野”，几笔几字，全是细致心思。“撒野”则有返归内心的好，所以才能放开捆绑的自己，随一阵风，随一路的绿，随忽然掠过鼻尖的香，化羽而去。这段话直抵我的心扉，我的灵感便随着这文字荡漾开来，在这雨声中回到了田野，仰头呼吸着自然的气息。
　　 盼来了雨，便迎来了写文字的心情。一席茶事，在茶杯的绿芽中展开。一树花开，立在文字中迎来了夏天。有人喜欢“生如夏花”的网名，我猜想那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原来夏天的花都自带凉意，亦如我阳台上的美人蕉，两三树红，美丽整个家，却灿烂一个盛夏。我不需要踮起脚尖儿去闻，更不需要用文字修饰它，但它知道主人的嗜好，抬头可见，文字中可寻，这已足够温暖一生。
　　 雨又淅淅沥沥敲击路面，蝉没了踪影。五颜六色的雨伞从我眼前晃过。谁家店里唱着《以后的以后》，侧耳倾听，仿佛很远，又觉得近在咫尺，缓步走到门口，见着一辆一辆的车轮下溅起朵朵水花，有清洁工人穿着雨衣走来，弯腰清扫被雨打落的黄叶。
　　 有人喜欢在残荷中听雨声，而我置身于熙熙攘攘的城市中，没有理由去选择，既然雨来了，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静一直都存在。有时走在忘我的文字世界中，一路狂奔，一路呐喊，感知被雨淋湿的快意，感知被花缠绕的缭乱，更倾心于虫鸣鸟叫的大自然。想着第一次听《蝶恋花》竟然落了泪，原来生活中的美景不需要文字的刻意雕琢，仅仅用眼就感动一生。
　　 我继续写我的文字，一边写着一边听着渐小的雨声，此时的文字寂寥无声，但却是有形状的，在这雨中开成了一朵花，有点像倒垂在池塘的残荷，有点像牡丹，但更像爬满记忆的牵牛花，藤藤蔓蔓绕着笔尖，跃入纸上，红的紫的像极了小喇叭，开在我的眉尖，这才是我生命中的夏花，当年种在老家塔外的牵牛花，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女儿来电告诉我说，薯藤被风刮倒了，我问：“还有呢？”她还兴奋地说：“美人蕉又抽新枝了。”
　　 走走停停迎来了八月，早一个月前我已查阅，八月七日立秋。“秋”如今是一个美丽的字眼，我用文字圈住了这一天，秋了便凉了，堆积的陈年往事便一笔勾销了，而我只须扬一扬手，信步走上梦中的田野，拥抱这适度的风，青山绿水尽收眼底……
　　
　　 三、八月回故里
　　 翻看那年那月的说说，才知去年的今天我也呆在老家，我不禁哑然失笑了。写点什么呢？女儿总说我一直在找灵感，说真的，面对熟悉的一草一木，想说的很多，只因我笔拙，面对青山和绿水，我的文字总格格不入，想表达优美一点，见着粉色的指甲花，却缩了手脚，见着竞相绽放的鸡冠花却忘了字的笔画。一团团，一簇簇的黄和红，斜躺在路的两旁，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何况我这个主人呢！一路拍照，一路呼吸新鲜空气。
　　 这几天总是东边晴西边雨的。刚到家放下行李，我迫不及待地四处转转。走出塔外，见着被水淹过的痕迹犹在，走到门前决堤的地方，见着一棵大木子树睡在石头上，大的小的石头乱七八糟地堆在田的中央，烟根子齐刷刷地倒在田间，我家的苞谷杆子也不例外，像冲锋枪一样整齐有序在摆在那里。母亲说：“7月18日那天，齐头水来冲走了一二十只鸡，它们躲在烟地里避雨，来不及跑回家，全部丢了性命，河对岸种的黄豆全部淹了……”走到这里，我举不起我的相机，我在石头上坐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拍下令人伤感的镜头。
　　 走到小河边洗洗沾满泥的鞋子，看见老柳树依在，也见着一些被洪水带来的柳树，根须倒挂在枝丫间，漂来杂七杂八的衣物，像一面面旗子在树枝上迎风飘扬。此时，见三两个垂钓者，我怕惊扰水中的鱼儿，瞬间离开。儿子陪小狗跳来跳去，扔一个青色的桐子，狗子如孩童般跑来跑去，两只小猫懒洋洋地睡在地板上，眯着眼睛相互依偎着晒太阳。
　　 夜晚听着虫鸣与母亲唠叨，倾听东家西家的琐碎事，才知又添了几座新坟，感叹岁月如洪水般无情。隔壁的嫂子成了植物人，女儿坐在床边喊她，她只睁眼不应答，眼角留下一颗泪珠。我怔怔地望着她，怎么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