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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迷途


作者:白村 秀才,1360.2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73发表时间:2016-08-09 22:24:37
摘要:人的迷途

迷途
   他叫阿毛,三十五岁,明年就本命年了。在松潘市开了家户外店,经营帐篷、睡袋、登山设备等物品,生意还可以聊以度日就像这无聊的日子得过且过。阿毛最操心的是生意的好坏,如何挣钱;而我的母亲担心的却是我的婚姻问题,她想当奶奶了,可他的另一半却迟迟没来。因此他至今单身,别人的单身是被迫,而他是自由选择的结果: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父母的牵挂就像每天升起的太阳,必然伴着鸟雀般的呱躁。
   松潘市是他生长的地方,他陪伴了它三十五年,或许,他还将继续在这里生活直到终老。不过,这他也不能确定。因为,对于未来,任何人的预言都过早。几年来,他周游了很多地方,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但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他即喜欢又厌恶就像正躺在身边的姑娘,他喜欢她们健康的肌肤、美妙的形体、轻灵的声音。在那里,我找到了许多人生乐趣,可激情过后,乐趣成了空洞,美丽变成了累赘。无休无止地吵闹消耗着我的精力。作家萨德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和狗相比,狗不会搬弄是非,不会索要珠宝,只有忠诚和相守,而女人除了性之外一无是处。他的话虽有失偏颇,可罪恶的现实却做了最好的注解。
   松潘市不大,属于内陆五线城市。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如果北上广是个圈的话,那松潘就连黑点都不是。好的是城市中央有条河水,夏季河水满盈,暴雨来临时河水会鼓胀地漫出河堤让整个城市成为水中泽国,孩子们嬉戏的乐园;春、冬季进入枯水期,河床狰狞地裸露着面孔看上去沧桑恐怖。有河水的城市就像女人有了姿色,人也不自觉想去亲近,河水明亮的眸里映射着伟岸的大山,山环水绕,水行山阻,整日情人般你偎依着我,我含情着你。阿毛小时候就在河水里游泳、捕鱼。而今年龄大了,每次看到光着腚的孩子们跳进波光粼粼的河里,他也会老人般慈爱地看着,冒出一句:小兔崽子,看把你们美成猴了。山上杂乱地生长着耐旱的山槐树,地上长满不知名的野草。每年五月,槐花香满山坡,阿毛疯了般把这串珠带玉的碎花塞满肚子。春季的蕨菜、马齿笕、面条菜;秋季的杜仲、蒲公英、苣豆菜都成了饥饿时代的美餐。那些年代,挖野菜吃是为填饱肚子,而今,吃野菜是种健康和时尚。这个时代变化太快,阿毛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慢慢走挺好。
   阿毛和这个小城建立了感情,他在这里走过了少年、迈进了中年,还将步入老年,和他的祖爷爷、爷爷一样埋进山里。城市就像他手掌里错乱而清晰的掌纹,只要踏上这方贫瘠而多灾的土地心里就踏实,离了家时间久了就像丢了魂。有人说家是永远的情人,不离不弃,相守一生。他嘿嘿一笑,暗暗自语,这话差远了。故乡就是人的血液,是骨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古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对于故乡还有比狗更下贱,比孙子更孙子嘛。现在,他长大了,对居住的城市滋生了许多不满,小城夹在沟壑间慢条斯理地活着,不温不火,看着许多同龄人远走他乡,谋求未来。他兽般困居此地,随着小城日渐枯萎,年轻的走了、年老的回来了,风水轮回着人和物和岁月。他心中的宁静冻结成冰,布满裂缝。偶尔,他读到那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这种相伴的纠结让他寝食难安,夜不成寐。回乡的人布满灰尘,讲述着外面的精彩,故事结尾总叹息地说终于回来了。小城温润如玉,夏无酷暑,冬无极寒,是历代王家皇室休闲避暑的天然花园。生活闲散,节奏舒缓仿佛一首悠扬的乐曲,很是惬意。
   阿毛走在繁华的街上,周围林立的商铺走马灯样变换,让他既熟悉又陌生,更可怕的是现代人底线缺失,道德沦丧。穿的是黑心棉、吃的是毒食品,走路路断,过桥桥塌,当官的把贪污做正业,为商的将黑心来做菜,为民以不仁为标榜,连看望父母尽孝道都要立法,扶个老人也要权衡,公交车让个座也能死人。五千年文明熏陶下的国人正在退化成猿猴一族,礼义廉耻尽失。他感慨万千,既无解又无奈,看不到前途,找不见出路。看了《老炮儿》,他欣赏六爷的脾气,够男人,真爷们,可空旷清冷的野湖冰面上,延伸出现代画样的裂缝不正是他心中无望地抗争吗?
   阿毛遇见熟人,总会习惯性地点头打招呼。自磨豆浆旁边煎饼果子隔壁高炉烧饼的右边第三家店铺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甚是热闹。阿毛虽是一个人过,挺喜欢凑热闹。他扒拉开最外层的看客,咋胡着咋啦咋啦。围观的听出是阿毛的声音自动让条缝让他钻进去。“萝卜”商店门口躺着位老年妇女,直矗矗地趴着,穿身土灰色衣服,头上包着半旧的褐色布头巾,身旁的豆浆白花花的洒了一地。妇女身形娇小,趴着不动像突出在地上的长条形泥块。叫萝卜的店主三十岁上下,青头皮,顶上搂着簇缨缨,细脖、尖下巴、长脸、大头,看着像萝卜,大家就这样称呼他。萝卜摆开腿,手叉着腰,嘴角泛出白沫,口若悬河地数落着妇女的不是。他家店门口占着人行道摆了长长的两溜高钙奶粉、脑黄金、金典一号等物品,最外边各放着一尊小圆底阔肚窄嘴青釉剔刻缠枝牡丹花瓶。行人路过定要万分谨慎,侧着身子挪动,稍有不慎就会撞倒引来灾祸。萝卜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骂骂咧咧地喊叫:“你个狗日的,驴生的,羞你先人啊。脸上长的是屄,走路不带眼的。爷这可是祖传的花瓶,大宋年间的,有一千多年了,没个百八十万是买不走的。上次有个温州富商出了九十万,我都舍不得卖。今天叫你个囊货给撞碎了,你赔得起吗?”说着,用脚上的厚底高帮方头陆战靴狠狠地跺在妇女腰眼上,妇女痛苦地叫着。萝卜更加放肆地喊叫:“你她妈也知道疼,爷的心都让你挖空了,噗哧、噗哧地往外冒血呢。”围观者被萝卜最后的笑话惹得哄堂大笑。
   阿毛实在看不过眼,上前劝萝卜。萝卜哥,逞两下就行了,别太过了,该收手了。萝卜看见是阿毛,连忙递支香烟,点上,吐口烟圈,做难地说:“哥哥,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你看给我整得这出,我这可是大宋年间官窑御制的宝贝,传到我这里都几十代了,不容易,没个几十万拿不下来啊。”
   阿毛说:“兄弟,真人面前不做假,积点德吧。你看这人都赶上你妈的岁数了,抬抬手不就完了。。
   “你妈的,”萝卜摔掉烟屁股,厉声喊叫,“你他妈的敢拉上我妈,我让你丫吃不了兜着走。告诉你,少他妈管闲事。”
   阿毛也急躁了,烈烈地喊叫:“你是属狗的,翻脸比翻牌还快。要这样说,这事我还管定了,不行,咱们理论理论。”
   “不说赔钱,你他妈还要倒过来给她赔,不信你试试。”阿毛说着,指了指趴在地上呻吟的妇女。
   “你丫脑子进水了不是,我给她赔,打破天也没有这个理。”萝卜赌气地说。
   阿毛继续说:“你丫讹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年,你靠这几个破瓶子不知讹了多少外地人。什么大宋祖传宝贝,就你爹的破落户,还有宝贝,真真是笑掉大牙了。再说了,这人行道是你家的,你睁眼看看,你摆了这么多,人家咋走呀,你真是坏了良心。”
   “我坏良心咋啦,这年代,良心值几个钱。我的地盘我做主,咋啦,不服气。上次城管让我收拾的满地找牙,你是知道我厉害的,你动我一下试试,我砍死你全家。”萝卜歇斯底里地喊叫。
   “你太嚣张了,作孽啊,不怕共产党收了你这个孙猴子。”人群中有人喊叫。
   “收了我,他有这个胆,那帮囊松货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当官的只知道贪污,当兵的比土匪都坏。我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动我。”萝卜很是嚣张。
   “你就张狂,张狂没有好下场。”有人说。
   “哈哈,除了阎王,我谁都不怕。”
   阿毛搂住萝卜肩膀,亲热地把他拉到一边,说:“兄弟,你看这女的还会动不,一会死到你这里,你别抓鸡不成舍把米,揽个萝卜肿在手里。”
   萝卜看了看躺着的妇女,壮着胆子说:“不怕,不怕。”心里也打鼓,要是真出了人命不是闹着玩的。转过头对阿毛说,“你要给我个台阶下,兄弟以后还要活人呢。”
   阿毛朗声说:“大家听好了,我萝卜兄弟宅心仁厚,尊老爱幼,今天看在我阿毛的面上,这件事就不追究了。我阿毛出贰佰元赔偿,你们看咋样。”
   群众拍手称赞,大叫仁义,仁义。
   仁义你妹,一群胆小怕事的孬孙。
   萝卜接过硬扎扎的人民币,开腔说:“看在毛主席老人家的面上,我萝卜当回冤大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散了,散了。”阿毛的喊叫打散了看热闹的闲人,萝卜也走进商店,坐在电脑前喝茶玩游戏。阿毛把碎瓷片踢到路边垃圾桶旁边,搀扶起妇人。妇人颤巍巍地坐起来,撸下头巾露出花白的头发,脸皮紫红,一看便知是下过苦,在地里刨食的农村妇女。妇女说着他听不清的土话,连声称谢。阿毛也不图什么,等妇人能够活动了,转身就走。妇人拉住他衣袖,说:“我叫安敏,家在仁安县疙瘩庄,我是来看儿子的,他病了,我让他感谢你。”
   阿毛厌恶地挣开衣袖,说:“不用了,你以后走路小心点,不要招惹他,你一个外地人惹不起的,对了,你儿子咋啦。”
   妇女看着五十岁上下,脸皮很粗糙,嘴里嘟噜着说:“公家人,出车祸了,我来看看。”
   “出车祸了,是个大事,严重不,估计花不少钱吧。”阿毛好奇地问。
   “不知道,公家人,命保住了,南无阿弥陀佛。”妇女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
   “哦,公家人,一群披着人皮的牲口。”阿毛转了态度,冷冷地说,断然挣开了胳膊。
   阿毛的仇恨是有来由的。自从懂事开始,他父母就在厂里受厂长、书记欺负。长大后,买房子要交税,开店做买卖要交税,买个车收税,加油还有税。钱收了不少,也不见这群猪仔办人事,该贪污的继续贪,该行贿的也不停。他们嘴里喊着公仆,却坐在人民头上。猴王看不惯,逼急了,拿着杀猪刀捅了几个。大家拍手称快,他也伏了法,丢了命。
  
   安敏家在疙瘩庄,距离市区有五十多公里,村里很干净,河水也清澈,种着两三片地,有十一二亩。每年种一季粮食,秋收后留够吃的剩下的卖给收粮食的人。现在种地划不来,每斤玉米不到一元钱,收成好了,除去种子、化肥、地膜,辛苦一年落到手里就一二千元,家里的吃穿用度都要从这里出。前些年,要供儿子、女儿上学,家里光景吃紧的很,年年吃野菜也是有的,房子漏雨了村里也没人问。上级来检查,黑压压的人穿着光鲜拥挤的家里没有落脚地。安敏没见过这阵仗,心里害怕就躲到后院,又担心那起人弄脏了从村长家里借的被褥、家具。检查结束,充数的救济粮款如数上交,辛苦了十几年,穷却牢牢地锁在家里,赶也赶不走。
   儿子出息了上完大学又考上了公务员,成了吃皇粮有靠山的公家人,她心里喜气别提多美了。可进了城后儿子工作忙,一年半载才能匆匆见上一面。安敏想儿子想得慌,就偷偷拿出儿子小时候的照片,那时虽苦,日子却甜,一家人团聚着,笑闹笑闹就过去了,而今,儿子出息了自己却像丢了魂。看新闻上说子女探望父母都立法了,儿子却天天说工作忙,没时间。没时间就没时间吧,只要他过得好不回来也行,城里人忙,忙得都没有人情味了。
   安敏想得狠了,就对着地里的庄稼撒气,把一团火热的力气都种在土地里,秋天结一地金灿灿的果实。要不,就和老伴吵架,无来由的。老伴也知道安敏想孩子心里苦就由着她,不过,谁何尝不苦呢?自己只好压着气,闷葫芦般不做声,倒气得安敏更加生气,激恼了就摔锅砸碗,对着空荡荡的大山撒气。儿子回来过几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不下身影,只有念想。
   前天早上九点多,村支书招呼人叫她到村委会说有事。她如沐皇恩,这是村支书第一次派人叫她。在村里,支书是皇帝爷,像她这样的人家是入不了干部的法眼的,平时见了书记,也是躲着走,远远地回避,低头哈腰,希望支书大爷发发善心,惦记着给她发点救济粮,度度灾。她记忆最深的一次,儿子上小学五年级,春荒,家里没有吃的了,儿子要交学费。她把仅有的五十斤玉米种子卖给支书,支书睁着绿豆小眼瞄了瞄,憨憨地说:“看在你有难的份上,给你十块吧。”
   “什么?!十块?”安敏吃惊地说,“我没有听错吧,你卖给我种子时是一元一斤,这才不几天就成这了,这不是趁火……”安敏看到支书气得脸色紫涨,到嘴边的“打劫”强行咽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惹怒了这土地爷,明年想批的庄基地和救济粮估计就没戏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这个村支书容易嘛。为了咱这个村,上要应付各级领导,下要调处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你说你家的救济粮哪年不是我给你争取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卖算了,我也不急等着用钱。”说完,咂巴下烟锅,浓痰样呛人的白色烟雾扑在安敏脸上,安敏呛得眼酸头蒙,鼻涕横流,手里攥着薄薄的纸币,放下沉甸甸的一蛇皮口袋种子,无奈地摇摇头,出门。村支书门口黑板墙上那良玉一号:1元/斤的猩红色粉笔字针样扎得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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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开篇,着重介绍了阿毛其人其事,然后,通过阿毛,引出了安敏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接着,便将安敏的故事大幅度的呈现在读者面前。安敏是一位农村妇女,来到大城市,是为了看望出车祸的儿子。小说以实写虚,以虚写实,通过主要人物的介绍以及活动线索,所引出的事情看似有些凌乱,但细品一番,却是真实地反映了生活,不论是夹叙夹议中渗透出来的客观性,还是人物心理活动中的普遍性,都具有现实意义。阿毛的正义感以及安敏儿子住院的原因,都表现了积极向上的一面,这与安敏的生活以及和村干部等人打交道所反映出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是一种反衬,也是对文题很好的诠释,更让小说具有一定的鉴赏性。欣赏推荐阅读。【编辑:哪里天涯】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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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哪里天涯        2016-08-09 22:26:00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短篇栏目,祝创作愉快!
哪里天涯
2 楼        文友:哪里天涯        2016-08-09 22:30:04
  开篇中,作者对阿毛的介绍采用的是第一人称,但后边在叙述的过程中,又成了第三人称。为了统一人称,将前边的第一人称改成了第三人称。因为后文着重讲了安敏的其人其事,如果继续沿用第三人称会和后文冲突,也不是很恰当。冒昧之处,望见谅,如有不妥,望及时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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