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征文】哭泣的紫薇花(秋韵·散文)
她走了,带着依恋和不舍,没留下一句话离开了人世。当我第一时间听到这消息时,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回家的脚步依然沉重。不经意间,眷念红尘的人被黑白无常掠走,谁说这不是一种伤痛!
前不久拜读《生命,是一场场送别》,我认真地读了几篇,当我读到 ―― “生命,是一场场送别。送别故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生命的列车,一路呼啸,走走停停。那么多的人来了,又走了。任再难舍,终是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这送别有生离也有死别。虽然知道每一个生命总有到站的时刻,但目送每一个曾陪你走过的生命远离,好似繁华落尽,总是伤感。”可在这个八月送走身边熟悉的人,心也着实跟着痛了一回。
此刻的太阳像燃烧的火炬,明晃晃地照在棺材上,也照在为她送行的人的脸上,她走了,她的儿女跪在太阳底下为她送行。泪水和汗水搅在一起,此时阳光没有一丝温暖,好像灰色的天空中投下了一枚炸弹,惊得蝉没了踪影。送行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左,一拨在右,有些年老者端坐在吊脚楼上默默为她送行。太阳已照在石阶上,我站在上吊脚楼的木梯上,望着姐姐的“黑房子”,心被揪着一阵一阵疼。
我叫她姐姐,嫁到隔壁哥哥家,与我家毗邻而居,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此时,她静静地躺在里面,杠子亦捆好,绳索已扎牢。身穿长袍的道士像小丑一般转来转去,母亲说这是“起纱。”其实,我心里并不完全懂,只知道陪着母亲静静地站着,还有三个生产队的人站成了两三排,锣在敲,像催命似的捣碎了心房,道士一会儿含口酒喷着,嘴中念念有词,脚步转盈地追着,像戏子一般在太阳的眼皮底下旋转着,黑色的长袍转成了一阵风,与白色的孝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完毕,出殡,鞭子礼炮在空中炸开了花,响彻整个山谷。我们跟在送葬的队伍中,沿着新修的水泥路朝前走。红色的爆竹碎屑撒满水泥路,两旁的鸡冠花耷拉着,似在哭泣,也在流泪,为女主人送行。吊脚楼外的紫薇花开的正欢,鞭炮纸屑瞬间飘满了枝头,红泪点点,在卸女儿妆,似乎在倾诉,似乎在叮嘱儿女,似乎在声声俱响中斩断了情缘。我一路走着,一路抹泪,踩着这些红色的碎片,怎么也拼不了她生前的模样。这是哥哥去年亲自栽种的,每到七八月,这花便一树一树的盛开,打开房门一眼便见。立在吊脚楼的两旁,粉红色的花朵惹得路人醉,也惹得蜜蜂忙昏了头。没想到,花刚开两个春秋,哥哥便送走了结发妻子。这两天他一直忙着,硬撑着,我想苦痛是有的,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短短几分钟,送葬的队伍便到了姐姐栖息的地方。此处,以前是一块空地,没想到只几年的功夫,已长成了杉树林,这里仅容她的“黑房子”落脚,此处,可以看见炊烟升起,可以瞧见她家屋上的瓦片,可以瞧见屋后的桃花盛开,也可听见柴门狗吠声,我想她也不会很寂寞。母亲的菜园子正在下面,我问母亲怕不?她说不怕。我知道此时母亲比谁都难过,以后她少了一个常常唠嗑的人。黑灯瞎火天,是她陪母亲度过无数个春秋,朝不见晚见,如今阴阳相隔,走进菜园孑,拎一把菜回家,永远也忘不了她生前的笑容。
记得以前,我们过年过节回家,她一定会来我家闲坐,我们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家的亲人。阴历二月,桃花盛开,父亲过生日,妹夫包了八十多个饺子,还特意给她家送了几十个。平时里带了一些水果孝敬父母,母亲总不忘给她家送去一份。想起这些,我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孑。记得前些日子我去医院探望,她还同说了感激之类的话。短短几个月,无情的脑梗塞便夺去了她的性命。她的儿子和女儿哭倒在坟头,她那年幼的孙女声声悲泣,我们怎能不落泪?送行的人见着她被黄土一点一点掩埋,她的儿女哭得肝肠寸断,我扶着母亲,我真的不忍见一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何况是生离死别。大哥哥曾经问我:“服侍她几个月,她没哼一声,不知她是真麻木,还是佯装不出声……”我说:“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既然无药可救,倒不如就这样走,她也省得活受罪,几个月靠米糊度命,大小便失禁,痛也说不出,就是一植物人,也真是难为你了。”
父辈们一个个在减少,新坟一天比一天增加。此时,我又想起了我的爷爷。二十多年前,同样的地方,我和我的亲人跪在太阳底下为爷爷送行,秋凉了,便到了中秋节,可惜今年的月又缺了一角。以后,只有隔着桃花的距离想你们,有人说,死在夏天的人是有福之人,因为地下是凉的,但我只觉得堆满黄叶的日子透着心凉,生死轮回,送走了她,我用文字写下我的祝福,明天是她的回家之日,我虬在紫薇树上,祈盼她在天堂无病无灾,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的汤,忘却前尘往事,在下一轮的日子中享受快乐和幸福。
炊烟散尽,夜幕灯垂,逝者已如斯,我轻嗅岁月的花香,隔着纱窗瞧见窗台喇叭花开,不知能否告慰哭泣的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