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我是没办法接受的！你们家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小伙儿名叫阿顺，面对女方家100万的彩礼钱要求，他是一万个不同意。
　　 女孩阿娟也不甘示弱：“爱我就别舍不得钱！我告诉你，追我的人一大堆！我才不稀罕你呢！”
　　 “行，你自己说的！要用我家5年的收入买你，我家可买不起。”阿顺很生气，“谁爱买你谁买去，分手吧！”
　　 “分就分！”阿娟也生气了，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说阿娟不在乎，那是假的，毕竟谈了一年多的恋爱，自己也老大不小27岁了。
　　 因为彩礼的事情闹分手，这已经是第几次了？阿娟记不清楚，和阿顺分手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现在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尽管阿娟读过那么多年书，却始终因为要“孝敬”父母，只能屈服于父母，自己恋爱结婚的事情也是一路“跪过来”的。
　　 自己长得不差，工作也稳定，虽然是穷乡僻壤出生，但在大城市里生活，剔除每个月孝敬父母和抚养弟弟的钱，剩下的收入也算自己能养活自己。
　　 回到宿舍瘫坐在床上的阿娟，想想老家那破败的屋子，叹了口气。从几年前开始，老家的房子就是那么破败，说是家徒四壁一点也不过分。
　　 在那个偏僻的三省交界的小村庄里，阿娟父母最远也不过到过县城而已。关于生育问题，“男娃子是个宝，女娃子是根草”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当初家人盼着生个儿子，却很不幸生了个女儿。为了弥补缺憾，父母隔了三年多又生了一个孩子。别人家生一个是女儿，生一个又是女儿，再生一个还是女儿，等生出儿子来，家里都已经可以组建“红色娘子军”了。算是老天比较眷顾这家人，准确地说是眷顾这老两口，第二胎就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做小宝。
　　 24年以来，父母对儿子宠爱得简直是无法无天，要什么给什么，只要儿子想要的，哪怕是把墙拆了都得给他买回来。而阿娟觉得，自打有记忆以来，自己似乎就不受父母待见，一切以服务弟弟小宝为宗旨。
　　 想到这里，阿娟就觉得累，躺床上闭上眼睛，默默地流泪。自己那么拼，最后还不得不为家里，尤其是弟弟，赌上自己的幸福，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就要背负这么大的罪过吗？
　　 可以说，家里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男孩子身上了，当然也幸亏家里有个女孩子，先结婚多少可以收点彩礼钱回来，要不以后儿子结婚了，这彩礼钱少说十几万，太贵了！
　　 然而，小宝吃喝玩乐什么都在行，偏偏不爱读书。也许是因为父母溺爱的关系，小宝上初中就开始学会抽烟喝酒打麻将，在学校里屡次和同学打架斗殴，父母都已经成了校长办公室的常客了，一点儿没少操心。那时，同样在同一所学校上初中的阿娟，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勤奋，总是受到学校表扬，父母偶尔会在家长会的时候被班主任邀请分享教育经验。
　　 校长有时候都觉得尴尬，同一个家庭培养的两个孩子，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后来阿娟快要上高中了，父母以家庭经济紧张为由，灭了她想继续读书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按老爹的话讲，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女孩子上学本来就是浪费！小宝自然不用问，作为闯祸专业户，成绩几乎年级垫底，根本就没有希望上高中，但父母觉得并不重要，男孩子有的是机会。
　　 这个时候，小宝突然跟父母提出要做生意。父母一听，犹豫了一下，毕竟做生意要有本金，家里的经济状况让阿娟读个高中倒是绰绰有余，做生意这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事情。但是小宝耍任性，疼的是父母心。经过商量以后，父母决定家里卖掉一些东西，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跟亲戚借了点钱，凑足了拿给小宝，满心幻想着小宝有一天能成为大老板，在村里风风光光地开着豪车回来。
　　 说来那些借钱的亲戚个个都称赞小宝有志向，不愧是男孩子，即便不念书也能自己谋生路，不像女孩子只会成为家里的负担，顶多嫁出去的时候能换点彩礼钱而已。
　　 得知父母不打算让阿娟继续念书，校长着急了。毕竟一个女孩子学习这么优秀，将来学有所成以后再回来，我们这破学校也会沾光的嘛！于是校长来到阿娟的家里，好说歹说想让阿娟去读县里最好的高中，父母的态度很勉强。毕竟女儿成绩优秀，乡亲们面前多多少少脸上有光，但是家里能给的钱都已经给儿子拿去“做生意”用了……
　　 最终小宝出村“做生意”去了，阿娟则靠假期打工和学校减免费用，上了县里的一所高中。三年后，阿娟顺利毕业，考上了一所大学。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她选择免费师范生的专业。而此时，小宝回家了，但不是开着豪车回家的，而是被警车押回家的。
　　 “咦？小宝这不是做生意去了吗？咋会被警察抓了呢？”村民们议论纷纷。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小宝是个不良少年，但在社会上他还是个小毛孩儿，被人忽悠进了传销组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年轻人也是啥都不懂，又一心想赚大钱。可是这下把家里的老本赔了个精光，但老两口舍不得怪罪宝贝儿子，自认倒霉。
　　 某天，阿娟接到老爹的电话：“你还是找个人嫁了吧，家里已经穷得没法儿活了！念书管啥用，能当饭吃？”
　　 就算父母对自己再不好，毕竟给了自己一条命，阿娟不想跟父母吵架，但父母的意思倒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商品，随时可以卖出去补贴家用一样。自己存在的价值到底在哪里？
　　 这几年小宝倒是安稳了，爹妈不求他出去赚钱，只求他不闯大祸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几年家里几亩田也算争气，欠别人的钱还清了，自己家终于恢复到不欠人情不欠债的地步了。不就是一穷二白嘛，努力挣回来就是了……
　　 有一天，小宝回到家，脸上满脸阴云。老爹一看，这下坏了，肯定又是闯祸了！不过想来也是，最近小宝经常夜不归宿，男孩子喜欢玩也是正常，况且乡亲们没有说小宝干过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莫非这个年纪遇上了感情困惑？
　　 “老爹啊，事情我招，但是您千万别打我啊……”小宝忧愁得很，“我相中了隔壁村的小梅，然后我俩好上了。她说她……怀上了……”
　　 父母一听，喜出望外，这不是有后了嘛！那还一脸忧愁？这等好事应该“普天同庆”才对呀！
　　 “她说要娶她……先拿……先拿100万的彩礼……”小宝支支吾吾地说道。
　　 老爹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没晕过去，破口大骂：“就嫁个女人要那么多钱！抢钱啊这是！”
　　 也难怪，这个小梅的父母也是不满意头胎是个女孩子，于是隔了一年又打算继续生，谁料这一生生了三胞胎，都是男孩子，简直是要命……四个孩子好不容易都拉扯大了，三个儿子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是结婚的彩礼钱一分都拿不出来，唯一的希望就是把女儿嫁出去。
　　 可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家亲孙子，现在村里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有点风吹草动，再有人煽煽风点点火的，这全村的人可都会知道小宝未婚先育，那还不丢了老祖宗的脸面？再说纸包不住火，拖得越久越麻烦。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阿娟身上了，如果她能尽早嫁出去，便能解决眼下燃眉之急。
　　 阿娟在大学的时候，也找到过情投意合的男生，同样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也正是因为都是穷苦出身，彼此才有共鸣。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打工，一起去孤儿院做义工；甚至他们已经开始构想美好的未来，眼下虽然过得很拮据，但努力学习，毕业之后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一起在城市里租房子住，等有积蓄了再买房买车生小孩，还要留点钱孝敬父母……这样的未来虽然很平凡，却也很令人憧憬。
　　 原本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可是有一次，父母打电话来的时候被阿娟的舍友说漏了嘴，父母这时开始满心欢喜地关心起女儿的婚事。然而，说到那个男孩子的家庭，父母突然就不高兴了，照这样100万的彩礼钱根本就不可能，说什么都得分！
　　 这第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就这样被活生生拆散了。
　　 由于家里没法儿给小宝凑足彩礼钱，最终家里只能东拼西凑挤出一点钱来给小梅做人工流产。然而此事一出，村民之间就像瘟疫蔓延一样到处议论，父母虽然会说教小宝，但溺爱之心已经不是十天半个月了，到头来竟然怪罪阿娟没有找个有钱的男朋友，而是找了个穷小子，因此耽误了弟弟的终身大事。
　　 阿娟的委屈没人能理解，加之失恋的伤痕，让她对未来的生活渐渐失去信心。在她那个年纪，考虑爱情当然比较单纯，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就能谈恋爱嘛！虽然从小村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很严重，但自己出来读书这么多年，接受的教育强调的是“男女平等”的思想。
　　 思想另类的人往往被这个群体视为傻子，“男人尊贵女人卑微”这种思想，在这落后的村庄里已经流传了几代人。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提倡“男人女人平起平坐”，那此人一定是大逆不道。
　　 阿娟接受的是现代教育，可是“男女平等”的思想火苗在村中这股“男尊女卑”的思想洪流中，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存活的，更别说什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纯粹是幻想。
　　 当人已经无力反抗的时候，多半会选择顺从。明知没有希望便不再努力，破罐子破摔“同流合污”，总比被人看不起“孤立无援”来得强。
　　 与其让小宝再次碰上同样的尴尬事，不如未雨绸缪，老两口想着，不如先想办法弄到彩礼钱，等小宝再谈朋友的时候，彩礼钱就不用急的焦头烂额地去凑，免得手忙脚乱。于是面对父母频繁的催婚，阿娟由起初的反感和纠结渐渐变得麻木了，关于“喜欢”这种感觉也渐渐习惯于封印在自己的内心。
　　 阿娟长相姣好，自然追求者不少，也有曾经让阿娟动心的，就像刚刚分手的阿顺一样但是一旦提到这高昂的彩礼钱，男生们也只好望而却步；也有家境殷实的富少爷追求她，彩礼钱当然不是问题，可是谈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完全不是自己想找的人，阿娟觉得自己就像个商品一样，内心残存的一点自尊让她觉得不甘，毅然决然地分手了。
　　 再后来，阿娟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绝望和麻木中，以前一个人走在灯光孤寂的大马路上还会自己默默地流泪，现在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只有行尸走肉般在马路上飘荡的身影。
　　 她知道，只要“彩礼”多存在一天，她的恋爱和婚姻就会多不幸一天。
　　 可是，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