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被糟蹋的情感(杂文)
也许自己不怎么擅长说话,所以一直很喜欢《我是演说家》和之前的《超级演说家》,几乎每一期比赛视频,我都会要看,对于选手们的精彩演讲,无不令我惊叹和折服。
可是,待我看完第三季第一期《我是演说家》的视频后,却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这注定是一场令人纠结的PK——一个是5.12地震幸存儿、残疾运动员代国宏,他讲述的是他和同班同学,在校舍倒塌后,被压在废墟下二十几个小时的生死体验——他在双腿被预制板挤压后,动弹不得,且在余震不断的冲撞下,一次次昏迷又苏醒。期间,同学们先是忍着疼痛唱着歌,互相鼓励,后来时间一长,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声了。半夜,天上又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冰冷了他的全身。黑暗中,他的同桌,一个曾经漂亮可爱,此刻被钢筋穿透身子的女生挣扎着向他伸出手来,说她想家想爸妈,并嘱托他,要是他能活着出去,就请转告她父母,说她爱他们。此后他们一直手拉着手,直到对方的手指一点点冰凉……那场惨烈的地震,致使他们班上的同学几近全部遇难,其中就包括他们宿舍最要好的七个哥们。虽然他在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不时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废墟下,但从整个演说的过程中,他一直从容淡定,语速不疾不缓,脸上似乎也看不到痛苦和悲伤的影子,但故事的震撼,还是把导师和谏言团以及现场很多观众都听哭了。
一般情况下,普通选手只要遇上残疾选手,那么这普通选手多半败下阵来,更何况这个乐观的断腿小伙,撕开的是那场国痛后血淋淋的伤疤。因此,我断定他能够胜出。
但我没想到,接下来的选手,她讲述的故事更令人感动。她叫马丽,十五年前,她从卫校毕业后,怀着对家乡父老的热爱,回到偏远贫困的大凉山做了一名乡村医生。据她描述,她负责的区域方圆八十公里不通公路,处处都是悬崖峭壁,所谓的卫生所只是一间四面漏风的小屋,屋子里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张木板搭成的床。当时,乡亲们都预言,她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但没想到,她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年。三年后,正当乡亲们再也离不开她时,她却选择要离开。离开的原因是,不久前一次出夜诊的途中,她不慎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这次事故,不但造成她怀孕三个月的胎儿流产,而且因为子宫破裂,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她没想到,三年来,她为当地村民接生了三百多个孩子,但上苍不但没有报偿她,相反,还无情地夺走她的孩子并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力。
她恨,她发誓离开这里。
就在她收拾好行李,决定离开的那天早上,当她打开门时,只见门前挤满了前来为她送行的乡亲,突然,一个孩子扑过来,猛地抱住她的大腿,哭着恳求她不要离开。终于,她心软了,再次选择留下来,而且这一坚持就是十五年。正如马丽后面所言,她之所以能够坚持十五年,并非自己有多么高尚,只为但求心安。
与代国宏不同的是,马丽在演说的全程中,都是流着眼泪的,尤其说到孩子流产,再也不能怀孕时,几乎泣不成声。无疑,她的演说,再次让无数听众流下了眼泪。
接下来是残酷的投票了,因为两人中,必须有一个人要被淘汰。
先是谏言团五人发言并投票,代国宏以三比二战胜马丽。他们之所以选择代国宏,不仅是他经历了那场生死的劫难,而且身残后,能够笑对生活,现在的他不但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运动员,而且还博取了一个身材健全,相貌非常漂亮女孩的芳心。
但这无疑让马丽非常失落,也让她的导师乐嘉面有愠色。
之后是观众投票,毕竟淘汰的权力最后掌握在观众手里。
按规定,在投票前,代宏国的导师鲁豫和马丽的导师乐嘉要为自己的选手进行拉票。这应该是《我是演说家》有史以来最激烈的最没风度的拉票了。两人就像急了眼的斗鸡,恨不能扑向对方,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虽然彼此的言辞里并没有贬低对方的选手,但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们要是不给我的选手投票,那你们就是没人性,没道德,天理不容。
看得出来,每个观众都很纠结,但票还是出来了,在出票的当儿,鲁豫紧紧抱着代国宏,乐嘉也紧紧抱着马丽,两位导师就像两只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忐忑不安地期待投票的结果。
结果终于出来了,代国宏以领先三票的微优势,战胜马丽。
最后,乐嘉哭了,他哭着肯求谏言团的团长王刚让马丽复活。王刚也泪湿眼眶,当即让马丽复活。有意思的是,刚才沉浸在获胜喜悦之中的鲁豫连忙跑过来抱着马丽说:“你能够复活,我心里就没有愧疚了。”
按理说,看到这里,我也应该深受感动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当时看到这里,我心里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我在品尝一盘美食时,有人告诉我,这是地沟油做的。
一个历经生死劫难,怀揣已故同学的梦想和嘱托乐观坚强地生活,自然令人震撼和钦佩;一个甘愿清贫,默默奉献青春,更令人感动和敬仰,但是,为什么要拿这两份美好的感动放在一起,进行残酷的PK呢。尤其是马丽,一个应该可以称作圣母的女人,在整个投票期间,她那份被挑起的想获胜的激动和欲望,几乎弄得她失去理智,按理说,作为一名选手,出于起码的修养或怜悯,都应该主动跟一个残疾人选手,来一个拥抱或者握手吧,但我从头至尾,自始至终,都没看见马丽有这样友好的举动,而当对方获胜后,也没有过去表示祝贺,又似乎缺乏一定的胸襟,只感觉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流泪,在发抖,在强颜欢笑,直到最后,王刚让她复活时,她跟乐嘉几乎抱头痛哭——一颗圣洁的心灵,在这里蒙上了喧嚣的俗尘,正如一份原本非常美好的情感在这里被糟蹋了。假如一切重来,当马丽讲述完这个故事后,含泪带笑着就此告别观众和舞台,那么她美好的形象是不是更加令人迷恋和敬仰,因而更加令人长久地感动?
当然,这不怪马丽,要怪就怪《我是演说家》这个挑起人性欲望的节目和舞台:当美好的情感、道德和苦难竞相被商业化后,我们的人生还剩下多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