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手的红包
这天晚上,向林刚熄灯睡觉,忽然响起嘟嘟的敲门声。他起身打开门一看,月光下站着一个人影。他揉了一下眼睛,辨认出是范志树。
“哦,打扰了,不好意思。”范志树抱歉地说。
向林有点意外:这位村官一向盛气凌人,可是今天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难道太阳改了轨道?
“范领导深夜光临,莫非有什么事?”
范志树没有立即回答。两人走进客厅。范志树才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来。
“是这样……”范志树放低声音,“明天部内换届选举,我想连续担负村里第一把手的职务。没别的,希望你能选我一票,我会感激不尽的。以后你若有什么事尽管说话,我保证鼎力相助。”
范志树上届干得怎样?向林心里明白,村里的老少爷儿们的肚子里也都有数。是他招来了非法采矿老板,毁了许多山林和良田,又污染了水源,给老百姓的眉头增了许多皱纹,却鼓了那位老板的腰包。同时,范志树的小洋楼也嬉笑着站立起来。
向林是个退伍军人。他是靠自己的苦力打拼,练就一副过硬的杀敌本领,又红又专,才晋的级。回村后,庸俗的智慧之刀虽然把灵魂的棱角刮去不少,但与玻璃球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于是他想:凭范志树这般德行也想连任?呸,真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咋办?回绝?不妥,因自己是普通一兵,怎与有头脸的人抗衡?倒不如顺水推船,落个人情。于是他说:“选你一票没问题,但你得把红包拿回去。”
“不成。这点小意思,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向林一时不知所措。收吧?有悖党纪国法;不收吧?等于伤人家的感情,那样会更糟的!愣了一会儿后,他揣揣地接过来。
范志树走后,向林打开红包,五张大面额钞票呈现眼前。他的心猛跳了一下,这红包真沉啊!
向林又躺下十几分钟,敲门声再一度响起来,节奏比上次急促,好像家有病人急着去找医生一样。又是谁?莫不是范志树心疼那红包想反悔?他不能怠慢,只得又去开门。进来的是村西头的乡亲潘贯。潘贯是瓦工头,经常带领一帮人外出搞建筑,以克扣工友们的工资为荣,名声可想而知。他也把一个红包塞进向林的衣袋里,恳求说:“请二叔给给力呀,明天部里选举时投我一票,让咱这颗螺丝也发发光。只要我当选,之前欠你的七百八十块工钱就如数发给你。”
“选你我答应,但你得把包拿回!”向林忐忑不安地推辞。
“不可不可!这是潜规则,还是请收好吧!”
向林的推辞没有生效,只好又收下。打开,红包里是八百元钱。
他的手哆嗦起来。
向林心神未定,那燥人的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比前两次都猛烈,震得人心乱颤。来人叫艾泉,他是靠“砸”闯进的“门槛”,也是处处为己,专干不利人的主儿。他也朝向林递过一个红包。
里面是十张大票。向林晕了!
向林一连收了三只红包,而且一包比一包沉重!可是,他只有一票选举权,投给谁呢?投给钱最多的那位?太利益了,不行;投给性情最厉害的那个?也不行,那又太惧强了。按理说,应该投给心眼好,思想最进步,又能全力为村民着想的人!可是他们三个人都差之千里。后来,他做了三个纸团,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用抓阄的方式决定目标。可是,依旧行不通!因为无论投票给谁,都面临另外两人被放弃的后果,被放弃者必然心存积怨。眼前这三只红包,就像三块烧红的铁盒,烫得他手掌冒烟,熏得五脏焦糊!他失眠了!他六神无主地在院里徘徊很久,天快亮时才回屋睡觉。刚睡着就做恶梦,梦见三只红包变成三只利爪,朝他掏心的掏心,掐喉的掐喉……
向林没有参加第二天的选举会,他在救护车的哀唤声中住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