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天道。”民伢子微笑指着朱跃环说他迷信。
　　 “呵呵你不相信六道轮回，但总有你相信的时候，只是等你相信了，怕莫后悔迟了。”
　　 民伢子糊涂了，说：“难道真有六道轮回？”
　　 当然这六道轮回只是听人说过，要经历，除非死过一回。便是死过又还阳的，说法也各不相同。我说过我的小学数学老师死过一回，他清醒后说见到过宫殿，浮桥，好象没有说起过六道轮回。朱跃环的侄儿朱俊钢也可以说死过一回，但他清醒后说的话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朱俊钢肝门静脉破裂大出血，人立刻昏迷。镇卫生院几个医生一会诊，叫家属拖回家去准备后事，我说：“能摸到脉搏，不可草率。”
　　 有人就建议：“那只有转条件具备的常德第一人民医院去。”也有人认为凭朱俊钢的凶险恐怕等不到到第一人民医就会死掉。朱俊钢的妻子很犹豫，我说只要还有希望就得博一博。
　　 朱俊钢转常德第一人民医院我没有去。他昏死后的经过是他病好以后告诉我的，他说当时我和医生的说话他都听到了。他还说抬他上救护车时，雨滴落在脸上他也能感觉得到。想一想那天，天的确落着雨。
　　 到了常德第一人民医院，朱俊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再有意识已是三天之后了，他听医生说他有了生命体征。这时候，他耳边是母亲与妻子的哭泣。
　　 “昏死的时候，你见到过什么吗？”我想起了我的小学数学老师的话，便问他。
　　 “没有，和睡着了一样。”
　　 “你听得到我和医生对话，就没有想你快要死了吗？”
　　 “没有。”
　　 “悲哀的感觉都沒有？”
　　 “没有。直到醒过来看到哭泣的母亲和妻子，才突然感到非常害怕。”
　　 朱俊钢的话使我一度对神明观点产生了怀疑，直到敏画死在我的诊所所出现一系列的诡异，才让我又相信鬼神是一种超物理状态的自然信息，是处于尚未被认知的另类状态。佛经中说鬼神是没有究竟解脱生死轮回的六道众生之一，跟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的情感。
　　 民伢子追问我：“你说的六道轮回是哪六道？”
　　 “天道，人道，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
　　 民伢子听我一说，笑了，并借题起兴，问起海江的母亲刘姨死后该从哪一道进入轮回。
　　 朱跃环插话说：“按她生前的行径，应该投生人道。”
　　 据说在阳世的人，从小心地善良，积功累德，寿终上天堂，列仙班，入天道；功德和罪过相等的人，命终可免入三恶道受苦，投生人道去了结前世的恩义旧缘；善事做得少，坏事做得多的人，先让他入地狱受苦刑，之后，根据他在世的所作所为，或投生富贵人家，或投做贫贱人，亦或长寿人，或短命人，也有让他做个终身疾病缠身的人，或残疾人，以此考验他们的心性，若善增者再转生为福地，造孽作恶的或让他再生极贫极苦之处，活着遭受灾殃，或死后长久沉沦在地狱之中。而那些不忠不孝，自杀轻生，喜欢杀生，伤害动物生灵，不信因果报应的，死后将永久地囚禁在地狱受苦。
　　 “你不是说有畜生道么？哪些人死后会打发入此道？”
　　 世间的男女，受到别人恩惠却故意忘记，甚至记怨而想加害于恩人的，或者见到别人有急难自己有足够力量和条件救助却不救助的，都会入畜生道。
　　 “朱老倌，你死后该入畜生道吧。”那个到处说朱跃环得了刘姨二十多万块钱的人又来到我家里，刚好听到我的话，便他毫不隐瞒观点地说朱跃环该入畜生道。
　　 朱跃环依然不争辩，只说六道轮回该入哪道不是由人说了算。
　　 “刘姨入人道不是你说的么？”民伢子嘲笑朱跃环。
　　
　　 二
　　 那一年，刘姨一到了姨奶奶家，就搭口信叫丈夫过来。姨奶奶看她挺着大肚子，以为叫丈夫来是为了方便照顾，便劝说：“你丈夫要出集体工，不必来，我照顾一样的。再说照顾怀胎妇人，我更有经验呢。”姨奶奶根本不知道外甥孙女是假怀孕。
　　 刘姨的用意是丈夫过来，先找好孩子，再同姨奶奶说明假怀孕的事。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让刘姨来不及同姨奶奶说就回到了婆家。这让姨奶奶到死都以为海江是刘姨自己生的孩子。
　　 那日，刘姨同姨奶奶的孙女到大队礼堂看县剧团来大队搞的文艺汇演。正看得起劲，忽然有了尿意，便去上厕所。一出门，看到丈夫匆匆赶过来，她便要丈夫在原地等她一会，说解完手同去看演出。
　　 厕所门口，刘姨看到放着一个乡下背孩子的背篓。近前一看，背篓里一个婴孩正熟睡着。刘姨很激动，虽然她听到厕所里有个妇人小解，竟然哆嗦着抱起孩子就走。
　　 正在等她回来的丈夫看她手里抱着个婴孩，便问来历。因为她刚才还说看演出，根本没说孩子的事。
　　 丈夫得知根源，便要刘姨还回孩子，说孩子的娘看不到孩子会很着急。但刘姨的一句话让丈夫立刻也昧了良心：“偷来的，便是长大了要寻根也无从寻起。”
　　 刘姨叫丈夫抱着婴孩先走，要他到五里外的一个山洞里等她，然后回到礼堂，告给姨奶奶的孙女说：“家里有急事，你告诉奶奶就说我回家了。”
　　 就这样，刘姨和丈夫抱了个孩子回家，说是刘姨生的。外人看刘姨大着肚子几个月，就以为是刘姨生的，因为她的肚子没了。
　　 这婴孩就是龚海江。
　　 据说刘姨偷了孩子回家，从此常做恶梦。后来又打听到海江的亲生母亲因孩子丢失，弄得疯疯癫癫。再后来听说那可怜的女人在铁路旁看到一个小孩，便想过去看看是不是被自己弄丢失的孩子，不料被迎面开过来的火车刮跑几里路远，等人寻到，早已气绝身亡。
　　 民伢子听到朱跃环说起龚海江的来历，才明白那个一直被人尊重的刘姨年轻时干了件极其龌龊的事。因而借用我曾经说过的话来驳斥朱跃环的刘姨死后入人道的话：“将他人最亲最爱的亲人或朋友予以拆散，导致两地思念，相见不得，痛苦万分的，应入地狱受苦。”
　　 我的确说过这话，但民伢子忘了我还说过，倘若知其罪孽，从此戒杀生灵，行善积德，阴间的转轮王会核定其罪福的大小，再按罪福的情况，确定其轮回方式：胎生、卵生、湿生、化生、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而这些生灵，有些是一年或一季即死的，有些是朝生暮死的，其实都是依罪变换。
　　 民伢子眼珠子转动一下，象是在寻找更恰当的语言。果然他说：“有些人胎死母亲腹中，有些人出生一两天就死，有的人活十日半月，也有人一两年后死了的，怎么解释？”
　　 这些理论，我刚进初中读书，颜水龄就同我说起过，我还同颜水龄有过争辩呢。他说：“那些在阳世熟读《易经》的读书人和勤诵经典咒语的僧人道士死后，虽生前犯有不可饶恕的罪孽，但由于念诵《易经》、咒语，以至于地狱不能用刑使他受苦报，就由转轮王按照姓名，注明所犯罪刑，并且绘出他本来的面目，再押送交给孟婆，给他灌迷魂汤，使他忘记在世间所学的儒、释、道等宗教真言，咒语和经典。之后派鬼卒押送他投生人世，又很快死亡，然后补受苦报。”
　　 当时正处在“批林批孔”的时候。现在的年轻人对于“批林批孔”是陌生的，这词己经随历史而湮灭，但七0前的人永远不会忘记批判林彪和孔老二的运动。我对颜水龄说：“现在没了和尚道士，照样有短命啊。”
　　 说话的时候，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一只把缸过来。在颜水龄房门口立住，笑问颜水龄可还有开水？
　　 “有，有，你自己来倒。”
　　 女人却站在门口不动。我便说：“颜医生叫你自己进来倒啊。”
　　 女人摇摇头。我忽然记起她刚刚人工流产，在溆浦，生产或流产妇人没满月是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的，说是空肚子，犯忌。就是自己在外面生产，都要抱一包米才能进屋。因而我拿了热水瓶到门口给女人倒一把缸开水。
　　 女人走了。我同颜水龄继续那个话题，正好我拿这个妇人说话更直接，我说：“一个刚刚成型的胚胎，因为计划生育胎死腹中，他前生应该不是僧道吧。”
　　 “自民国以来，由于受‘打倒孔家店，推翻旧道德’的思想影响，加之政治运动频繁，缺德几乎成了习惯，由因果报应来推断，胎死腹中将会持续。”
　　 ……
　　 到底我是个初中生，见识少，说颜水龄不过，这场语言战争以我失败告终。临走，颜水龄要我将讨论烂在肚里。这个不用他吩咐，一露出口风，我比他更遭殃。
　　 民伢子听了我的话，接着问我：“那么，刚才来找你你说他是遗传病的那人，他的父亲，叔叔都早死，看他的样子也免不了早死的悲剧，你能说清楚么？”
　　 我的医学知识，不说十分丰富，但到了哪里都能得到人的认可，从医学角度我可以解释。
　　
　　 三
　　 从医学角度解释疾疾，对于不懂医学的人来说听起来既费力，也枯燥。便是我初高中读书寄住在卫生院，对疾病多有接触，记得刚进卫校读书那阵都有体会，老师在课堂上说人体解剖，我总是走神。那时我对文学颇感兴趣，满脑子装的是小说的故事情节。后来被解剖老师发现，他玩笑说你将骷髅想象做一个美女，那结构就容易入脑了。我试着去想象一下，还真的管用。
　　 老师说人体共有206块骨骼，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3个大部分。其中，有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我就看女同学，从头看到脚，不管长相是漂亮的，还是一般的都看，转而再看那副模拟骨架，心想，原来这人的美丑只在表面，只有看不见的骨骼才是最真实的，因而很快就熟悉了。甚至老师说儿童的骨头实际上应是217～218块，初生婴儿的骨头多达305块，我便想象着人在儿童时的骶骨5块，在成长过程中是怎么合成1块的。当然还有4～5块尾骨，又怎么合成了1块？还有2块髂骨、2块坐骨和2块耻骨，到成人后合并成为2块髋骨，它们在合并过程中有什么奥秘？
　　 民伢子说：“我们只是想知道那遗传病人是怎么回事，你却来一通人体骨骼结构，是什么意思？”
　　 我笑笑说，说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告诉你，人的生老病死与骨骼没有多大关系。天分阴阳，和于五行。病分标本，源于五脏。世间万物离不开五行，人体百病离不开五脏。
　　 朱跃环说：“你说那人是遗传病，又说是肾脏问题，把我都弄糊涂了。现在又说人的生老病死离不开五脏，直让人理不清头绪。”
　　 我要朱跃环不急，我说听我慢慢给捋清头绪。
　　 我说过肾藏精，主水液代谢。但它也有主骨生髓的功能。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然而现实不是这样，年轻人一百天可以，小孩会好得更快些，但如果是老人伤了筋骨，便是半年或一年有些人还只能勉强下地，甚至有的人肌肉则渐渐萎缩，终身瘫痪，这便是肾功能下降导致的。
　　 肾还有一个功能：开窍于耳。肾精充足的人，耳聪目明。肾精不足，会产生耳聋耳鸣，头痛头晕，记忆减退。
　　 “你说小茅早些调理，病症不会出现那么早，照你刚才的说法，肾脏有没有问题只有伤筋动骨难以愈合或者耳聋耳鸣才能知道啊，再调理不就迟了吗？”朱跃环说。这时我知道了那个遗传病人姓茅，叫茅胜。
　　 其实，肾有没有问题，略加注意，是很容易早期发现的。肾脏的面部反射区在两个顴骨和下巴的位置，若这个位置有红血丝，斑点，且洗不掉就证明肾功能出问题了。
　　 曾经说朱老倌得到刘姨好处且数目很大的那个人插话说：“呵呵，这需要镜子！除了那些爱美的女人容易发现外，象我从不照镜子，还不是一抹黑？”
　　 镜子的确不是人人都照，我的长相就使我不敢随便照镜子。但肾脏的自我诊断偏偏需要镜子的时候多，如脸上的颜色，头发的颜色，眉毛的浓密稀疏等。
　　 还有中医从人中也可以看出肾脏疾病，要是人中短浅，沟道扁平，颜色淡，或人中青黑色，有疹子的，男性会出现遗精，萎靡，前列腺疾病，女性则有月经不正常，更年期疾病或子宫肌瘤等等。据记载三国时期曹操的夫人卞氏就是人中发黑，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后来请当时的神医华佗来看。华佗不问病，不搭脉，一看人中就知道是宫寒不孕，于是叫卞夫人每天按揉人中，并开处方内服。三个月后卞夫人就有了身孕，足月后生下一孩子，就是曹丕。卞夫人后来又生了曹彰，曹植，曹熊。当然，这些看人中，要自我诊断也必须借助镜子。
　　 民伢子打断我的话问：“有随便就能发现肾脏出问题的方法吗？”
　　 “有啊。”我想起了赵本山和宋丹丹有个小品里的台“两颗洁白的门牙也光荣下岗了。”就说：“牙齿也能说明肾功能的异常。”
　　 “不需要看？”
　　 “不需要。”
　　 “怎么说？”
　　 “《黄帝内经》中说，肾为先天之本，主骨生髓，齿为骨之余。牙齿坚硬，肾气充足。牙齿松动，肾气不足。特别是门牙！”
　　 “门牙只是个装饰，吃东西用不上它。”民伢子摇着脑壳，慢条斯理说。
　　 “其实门牙是最紧要的。上门牙对应心脏，下门牙对应肾脏。小孩长牙先长门牙，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一伙人同时问。
　　 “长了门牙，说明心肾交通了，心肾交通之后才能气血充足，气血充足才能长出别的牙。”
　　 “你们注意到没有，老年人掉牙，门牙都是最后才掉的。门牙松动或中间缝隙越来越大或门牙掉落，说明心肾功能出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