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坠子】周老倔
周老倔的儿子叫周良,
在县城买了套新楼房。
周良回老家来接他爹,
让老人去县城把福享。
周老倔说我在家住的就不赖,
甭叫我给你们去添忙。
周良说你独个在家俺们不放心,
咱还是谷都(集聚)到一块过时光。
周老倔来到县城刚要把门进,
儿媳妇笑着把话讲:
“爹,进屋先要把鞋换,
不要把咱刚铺的地板转弄脏。”
周老倔一听这话扭头就往外走,
气得他一个劲儿地直嘟囔:
“进屋为啥要让我把鞋换?
是不是嫌我老头子脏?
你那新房是金銮殿;
还是北京的人民大会堂?
再高级的地方我也去过,
哪个地方也没嫌我脏。
你那新房有啥了不起?
论高级难道比过大会堂?
我宁可回老家住旧屋,
也不会换鞋进你们的新楼房。”
周老倔怒气冲冲回家转,
依旧独个沤烟拨火过时光。
这一天周良又回老家,
开口就把好话讲:
“爹,都怨媳妇不懂事儿,
惹得你生气回家乡。
往后进屋不会让你再换鞋,
你还是跟我去县城住新房。”
这时候街坊邻居也来劝,
周老倔才二次离开老庄。
但自从老人住进新房后,
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遭了殃。
周老倔是个大烟鬼,
手里经常拿着一杆旱烟枪。
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吸烟,
只吸得满屋里雾茫茫。
呛得全家大小直咧嘴,
但谁也不敢来声张。
周老倔吸罢烟就咳嗽,
然后把痰吐在地板上。
一个阔气漂亮的新房子,
被他作踏得挺肮脏。
周老倔还有一个臭毛病,
不能用坐便腾肚肠。
说是坐着解大手使不上劲,
怀念老家的旧茅缸。
新房的坐便对他不方便,
每次方便他都要跑到大街上。
找个能蹲着方便的大公厕,
方便起来既舒服又顺当。
周老倔感到住新楼不方便,
成天拘束窝闷憋得慌!
这一天他又二次回老家,
独个自由自在过时光。
周良知道老人又回老家,
他只好再次返回乡。
劝老爹还是到县城住,
一切事情都好商量。
老倔说——
我吸烟呛得全家齐咳嗽,
我不吸又觉得憋得慌。
你那坐便我也坐不惯,
各方面都感到别别扭扭不顺当。
周良说——
你专门有个大卧室,
门一关你想咋样就咋样。
想吸烟就到里面吸,
不会把你的儿孙呛。
不习惯使用坐便更好办,
咱换成蹲便又有何妨?
新房里有两个卫生间,
想蹲想坐都不受影响。
周老倔见儿子说得都在理,
只好又跟着他去住新房。
周良家的生活真不赖,
每顿饭有酒有肉还有汤。
鸡鱼肉蛋四盘八碟随便吃,
各种菜肴有滋有味特别香。
偏偏周老倔对这种吃法不习惯,
他喜欢吃大锅菜喝大锅汤。
吃饭时不爱就饭桌,
总是疙蹴在屋中央。
他说这样拉开架式吃饭好,
既得劲来又顺当。
也是他几十年吃饭的老规距,
在老家还一天三顿赶饭场。
因此周老倔每顿都吃不好,
有时还得饿肚肠。
不光是吃饭不顺口,
精神上面也缺食粮。
看电视他爱看戏剧片,
年轻人却喜欢韩红刘欢李双江。
他爱看农村题材的电視剧,
小孙孙爱看喜羊羊和灰太狼。
白天有心去找人们说说话,
大街上到处都是生脸庞。
要是还在老家住,
不愁没人拉家常。
老哥老弟一大堆,
还有他三舅表姨二大娘。
到冬天找个北墙根儿,
坐在暖和旮旯晒太阳。
到热天找个树荫凉儿,
坐一块海喷胡聊乱搭腔。
拉一拉当年经见的事,
再说说今年的收成强不强。
你家晌午吃啥饭,
他家傍黑喝啥汤。
谁家的儿子最孝顺,
谁家的鳖羔子忤逆他娘。
旱烟吸了一袋又一袋,
闲话扯了一筐又一筐。
大家说说笑笑真热闹,
喷得云天雾地心舒畅。
到吃饭时各自回家去,
周老倔也回到他的老住房。
想吃稠的就焖干饭,
想喝稀的就熬米汤。
想吸烟就拿起旱烟袋,
想睡觉就往炕上躺。
小日子过得多自由,
咋着也比在县城住着强。
周老倔越想越觉得老家好,
就又偷偷地遛回乡。
后来儿子又多次接他去县城,
他死活不离老地方。
天生就是受罪的命,
不会去县城把福享。
但他在老家过得很开心,
半点也不怀念那新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