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父亲终于同意扒掉两间废弃的老屋，说空出地来栽上几棵树也好。
　　 老屋的年龄比父亲还大。土墙，青瓦，木门，年年维修，没在风雨中倒塌。
　　 父亲一脸凝重。我明知故问，大，能扒出金银财宝吗？
　　 父亲认真道，八辈子贫农，一个铜钱也别想。
　　 我笑。父亲也笑。
　　 一二三，工人们喊着号子，轰隆，墙倒了，震得脚下的大地直抖。
　　 尘埃散尽，我拿着铁锨上前四处巡视。
　　 突然，我眼前一闪，一枚军功章闯进视野。
　　 父亲接过军功章，泪水流了下来。
　　 我说，大，咋了？
　　 父亲哽咽道，这枚军功章，我找了好多年，不知忘在哪了。
　　 大，您咋会有军功章？
　　 58年我拿一块馍与堂哥换的，后来时常后悔。
　　 咋？
　　 当时还勉强吃得饱，在以后挨饿的日子我总是想，要是有那块馍多好！
　　 嗐，有馍也放不到那时候。
　　 是呀！可是，59年我才7岁，懂个啥……
　　 大，您说的堂哥是谁，他咋有的军功章？
　　 死了，59年饿死的，你大爷爷的儿子，比我大一岁。你大爷爷参加过抗日战争……
　　 18岁的儿子放学回来，兴奋地说，爷爷，军功章给我吧，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胡扯！父亲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用袖子把军功章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和儿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