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吉他的夏天
一
我只是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决定。于是立刻实施。
实施的前提,取决于我的热爱,从很久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断过。
我决定,在这个夏天学习吉他。我看着床头柜旁边竖立的木吉他,心里开始幻想起,有朝一日,我可以拿起,并弹奏一曲动人的音乐。
我去了一家琴行,人很少,甚至稀少。老板梳着背头,看样子年纪不大。见我过来,便问,是不是要学习音乐,吉他,钢琴,小提琴,竹笛,或者古筝。我有点紧张,看着他,像是重新变回小学生一样。
我没有直接回答说我要学习吉他,我问道,我这个年纪,学习乐器,还来得及吗?
老板笑了起来,估计问这个问题的人不在少数。当然可以,年纪越大,学习越快,小孩子才需要教,你这样的指点一下就行了。
我似是有了把握,于是说道,我想要学吉他。
那更容易了,你就放心吧,包教包会的。老板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诚恳。
我想再做质疑,只见老板拿了一把吉他,这样吧,我先来指点一下,你看行不行。
吉他的基础知识,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可我不知道怎么弹,老板说,你大拇指弹最上边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弹下面三个,来,试试。
我照做,老板有节奏地唱起了兰花草。
我惊呆了,没想到吉他这么简单。为什么我买了吉他,这么多年了,竟然不知道,这么简单就可以弹一首歌曲出来。老板笑着说,看吧,很容易。现在学吉他,大多数都是你这个年纪,二十六七岁,理解能力强,一指点就通了。
我突然有点激动,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那好,我就在这报名了。
二
我可能有点冲动了,交了钱,老板就开始教学了。
老板姓夏,同时也是老师。他说,你叫我夏天就行了。我说,你叫我平常吧。
我像个小学生一样,开始在琴弦上拨弄着哆瑞咪发嗦啦西哆。
我好像有点着急,分不清音节,分不清音调,而且手指头在拨弄了一会后变的特疼。我有点尴尬地看着夏天,夏天说,这很正常,一开始都这样。这样吧,我先教你一首曲子。
他找到了一个本子,本子里都是乐谱。他说,你练习一下这个,小星星,1155665……他自己弹了一遍,很简单的样子。刚刚练习了哆瑞咪发嗦啦西哆,想来这个也不难,于是开始练习。
果然是不难的,很快就有了节奏。
夏天说,看吧,一个小时不到,你已经练会了一首曲子。
我突然发现,学费教得太值了,我甚至觉得有些骄傲,我可能是有音乐天赋的,奈何条件有限,一直没有机会学习。
正在我暗自得意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进了琴行。她背着一把吉他,她很漂亮,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只一瞬间,我就能感觉到,心脏跳动得厉害。
夏老师见她进来,说了句,你来了。
嗯。她回答得很简单。然后就走到我的对面,拿出吉他。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有史以来,我觉得最好听的音乐,她在弹天空之城。
天呐,为什么这么好听。我惊呆了,好像看见了天女一般。这么漂亮的姑娘,弹着这么好听的曲子。我看着她,连眼都不敢眨,我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或许我现在仍旧坐在卧室里,而所有都由幻想而来。
但这确实是真的。夏天老师叫了我一声,平常,平常,你练习你的啊,别老看人家美女。
我有点不好意思,显然她也听到了。
夏老师,这姑娘,弹得也太好听了吧。我什么时候可以弹成这样。
夏老师说,你只要多练习,很快就行了。这明显是在敷衍,但我理解,我想他应该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就这么被人盯着。哦,对了,我现在也是他的学生。
三
这女孩叫苏晴,大概出生的时候是晴天。
我们认识了,在那天离开的时候。本来我打算七点离开琴行的,但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一直等着,直到八点半。她收拾着自己的吉他。我也立刻对夏天说,我也准备走了。
夏天看着我,又看着苏晴问道,对了苏晴,你可以和平常一块走。你们俩离得不远,坐同一班车。苏晴终于开口说话,好啊。她看着我,你是新来的,你好,我是苏晴,现在我是你的师姐哦。
我有点蒙圈。在我所有猥琐的思想里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和她认识。我问苏晴,你住哪个小区。她说,花园城,我立刻明白。
我们一同进电梯,然后我对她说,我送你回去,我开车。苏晴没有因为我开车而感到惊讶,只说一句,可以啊。
我想我需要一种叫心脏起搏器的东西。我放佛能感觉到,心脏乱如麻的滋味。这种滋味特别不好受,我看着她,竭尽全力的保持着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与矜持。我突然想起李健唱的那首《矜持》,脑子里开始思索着歌词。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
我大概是疯了,如果要给这个疯添加一个定义,那应该算是突如其来。
电梯门在负二层打开,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八点半了,地下车库仍旧灯火通明。我突然感觉,资本主义太过奢侈,有些灯其实不用开的。或许在昏暗的时候,我可以更肆无忌惮的想入非非吧。
我们并排走着,突然,我对她说,快看。
怎么——
你看那个灯,像什么?
她有点不明白我的意思,认真地看着我手指的方向。
不像什么呀,一盏日光灯,你看出像什么了吗?
我有点惶恐,来自灯光的惶恐,我并不知道它看起来像什么,我只是在找说话的机会。有点像……像……好吧,我也不知道像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漏了气的皮球,还是那种突然就漏完的。
她会不会觉得我太无聊了呢?可能被我的莫名其妙搞糊涂了吧。我看着她,她看着灯,大概也在思考着像什么?
这太可爱了。对,我发现了她的可爱之处。我甚是感动,是的,我竟然感动起来。差不多心里有一万种语言,都抵不上,现在被感动一样。
直到走到车跟前,我们才又说话,她说,真的,我觉得这个灯,看起来像星球大战里的光剑。
我又一次被感动了,她真的太可爱了。我真的不敢想象,在刚刚的那几十秒当中,她在思考什么?害怕我尴尬,而绞尽脑汁去思考灯像什么,又或者真的以为我有兴趣知道灯像什么?
总之的总之,我惊讶了,被她。又总之,我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她叫苏晴,弹的天空之城,特别好听。
四
回程的路上,我尽量开得很慢。我想再次找话题聊天,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而她,就坐在我的旁边,很安静。
她住在花园城,叫苏晴。在我回到家之后,我发现我知道的消息就这么多了。
我有点激动得找不到边际,我拿起床头柜边上的木吉他。开始联系今天学会的《兰花草》和《小星星》。我期待明天的到来,越快越好。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琴行。遗憾是我没有看见夏天老师,在的是另一位老师,姓何。说明情况后,我开始了自己的练习。我觉得有点枯燥,大概是因为她没来,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我就不应该来。
一个小时左右,我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这期间又进来好几个学吉他的,可是没有她。
我问何老师,夏天老师怎么没来。他说,轮班。我立刻明白。
何老师似也知趣,知我是夏老师学生,便没多问我的情况。这样一来,我就像傻子一样,一个人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我拨弄着自己的小星星。看着一群同样学吉他的,有小孩,也有同龄人,欣慰的是,还有比我年纪还大的。
两个小时,从六点到八点。苏晴始终未出现。我猜想的原因是,她是夏老师的学生,所以才会没来。于是我又有了新的期待,那就是明天。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已经这个年纪了,竟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不小心在意了这种一见钟情。
五
第三天,我来得很早,五点就到了,夏老师见我来了,招呼我坐下。他说,来,弹一下那天教你的。
我熟练地弹起《小星星》,夏老师的表情让我明白,我似乎弹得还不错。
你比我想象中学得还要快。练习一下后面的这几个,我不教你了,你应该可以看懂。
我说,我会了,自己练了。夏老师不太敢确定我说的是否属实,于是我开始弹给他听。
行了,你是第一个初学者,第二次学习就可以练和弦的学生。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骄傲,可能是我真的很喜欢吉他,这两天回家,基本都在练习。
夏老师开始教我和弦,最基本的是指法,53231323,C和弦的弹法。简单,明了,手指却比之前的更加疼了。
夏老师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吉他最难的就是手指,一开始,会很疼,但只要,你习惯了,就好了。
我看了一眼夏老师的手指,指尖的皮肤是脱皮的。
我练得很认真,只是在这个认真里面,我越来越失落。这种感觉,像是所有的幻想都被非礼了一般。她没有来,从五点半,到八点,她没来。
我真想问夏老师,为什么今天苏晴没来。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问出来。
她来不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一次偶然邂逅罢了。可是我真的很失落,这种失落,好像等待一场日出一般,辛辛苦苦爬到山顶,第二天却被告知是阴天。
我内心苦笑,好像聊天工具里的苦笑表情。眼泪,与笑容并存。八点,我离开的时间,我有点犹豫要不要问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出。
六
她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一样。我奇怪,为什么只见一眼,就再也见不到了。
好几次回家,我都把车开到花园城的门口。我期待见到她,然后装作巧合,恰如其分地问一句,怎么最近没见到你来练琴。
连续一个月,我每天都去琴行,我担心,她突然有一天去了,我却看不见。可终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我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吧,或许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那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幻想。
两个月后,我从琴行毕业。我学会了很多歌曲,包括那首《天空之城》。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任何一首歌曲,都可以通过吉他弹奏出来的。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真的再也没出现过。爱情,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笑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去说喜欢,就已经结束了。
毕业这天,我决定请夏天老师吃饭。夏老师欣然接受,好像,很多学生,在学成之后,都应该要请老师吃饭的,这是一种传统叫答谢宴。
夏老师问我,这两个月的学习,怎么样,有没有特别为当初决定学吉他,而感到高兴。
我说,这肯定的,我这个人,下不定决心,想学很多东西,可就是不敢去学,我怕,学不会。
夏老师说,人呐,想学东西,就不应该迟疑,其实很多东西,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都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实话告诉你,两个月的课程,一般的学生顶多学到四级,你看,你都六级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两个月的课程,一般的学生,顶多去个二十天。也就我整整去了六十天。
我内心再次苦笑,六十天,除了第一天是高兴的,而之后,她呢,在哪里?我不能总是这样的悲悲戚戚,然而,大多数的悲凉,愁闷,错过,都源自于自身的怯弱。
我看着夏老师,像是在看一株救命稻草一般。终于,我开口问道,夏老师,你还记得,苏晴吗?
夏老师被我的问题问得一愣,记得啊,隔一天就能见着,怎么不记得?
夏老师的回答,让我愣住了。不会吧,自从第一天去看见她,就再也没见她去过琴行了啊。
夏老师笑着说,那你当然看不见她了,她都是上午过来练琴,你正好是晚上。自然不会看见,也就你来那天,她上午有事,就晚上过来了。
听了夏老师的回答,我突然笑了起来。当我们开始学会嘲笑自己的时候,那么所有的骄傲,自负,不可一世,都将变成一无是处。
这一切就好像一个玩笑,像那天晚上的灯光一样——莫名其妙。
彷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
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
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爱你 想你
怨你 念你
深情永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