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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第二次拥抱


作者:李桂林 布衣,171.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330发表时间:2016-09-09 14:40:05
摘要:一个警察的情感生活历程


   这不,“春运”和“两会”安保任务相继结束,南海风波也趋于平静,领导便找他们这帮老家伙集体谈话,宣布让他们这些老科长们退居二线,这让他们多少有点儿卸套杀驴的感觉。一个破科级干部、十二品芝麻小官儿,本来整天在基层一线摸爬滚打,还分什么一线二线的。再说啦,明后年就到退休年龄了,还搞什么阶梯式着陆,一步到位算了。领导说这是组织对你们的照顾,现在不叫退居二线,还美其名曰“退长还员”,就是所谓的科长变科员,处长变成调研员,局长变成巡视员之类,还特别强调工作实行弹性制。就是说从今往后上不上班、到不到岗,也不存在什么考勤不考勤的了。
   昨天他还给老家一个从小玩大的妹子小红发短信劝她,要做到退休不退色,人老心不老。他说,人不怕老,就怕颓废和意志消沉。还高谈阔论地给她说,什么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那只不过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庸人悲观厌世的一种托词而已。这不,刚一轮到自己,他就先没了意志,明天去干啥?
   当晚,他就心无聊赖地请一个文友吃饭,无意间遇到了当地著名作家张行健,一高兴酒就喝高了,糊里糊涂给小红打起了电话,通话内容全部失忆,具体给小红在电话里胡说了些什么,人家身边有没别人也一概不知。当他半夜清醒了的时候再拨对方手机解释,不料对方关机了,这更让他忐忑不安起来。于是就给小红发短信解释了一番。可是直到次日中午她也无回音。他心想坏了,肯定捅下娄子了。于是就又给小红发了这样一条短信表示歉意:“小红:你生我气了?我也正在为咱们刚刚共同找到一点儿幸福美好的感觉,却又被我的冒失和酒后失控行为白白葬送而悔恨再三呢!昨天由于酒后失控贸然给你通话,肯定惹你不高兴了,实在对不起,保证下不为例。XX致歉!”不料小红却立即复信:“哥,你说什么呢,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从小就不会生气。昨晚你打电话没说错什么,只是问候了一番。后来我就关机睡觉了。即使是酒后说错了什么,我也不会那样小肚鸡肠,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了,有个贴心朋友电话短信问候一番,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么多事。”
   他心里这才一下轻松了许多,立即回信:“噢,谢谢你的大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酒后给你胡说八道了呢。你不要言老,只要心不老,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和当年一样的美好可爱!”
   他和小红是上周才联系上的。他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好朋友,可是后来却阴差阳错地天各一方,20多年前他在铁道公安学院培训时竞无意间与小红邂逅,那时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呢。
   那天,月亮挂在天空,淡淡的,整个校园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他上完晚自习,作个扩胸动作走出教室,漫步向图书楼前的假山移动。林荫道上晚风习习,垂地的柳枝婆娑多姿,五彩缤纷的月季、牡丹默默地开放着。他走近荷塘,坐在假山下的一块青石上,点燃一支香烟,凝视着少女般亭亭玉立的荷花,倾听着美妙的蛙鸣声。
   “怎么,在奏思乡曲吗?”学校图书员郑宏从假山背后绕过来,拽拽衣裙的后摆,坐在另一块石头上。
   “哦!是小红,还没休息?”他朝这边转转身,顺手采一支荷花转动着。
   “屋里热得像蒸笼。”她用手绢擦去额上的汗珠,然后左右扇着风说:“听说你们干训班提前20天结业,快熬到头喽!”
   “最近忙吗?”他岔开话题。
   “还好,无官一身轻嘛,哎!当官的疑惑力很大吧?”郑宏捡起一块石子抛进荷塘,蛙鸣停止了。水中月顿时被击碎,醉汉般摇晃起来。
   “哎!”他叹口气,把烟蒂扔进水里。
   他想起了20年前,郑宏随父亲调进省城,离开了那个边远的小县。他自己却10年寒窗,终于读完了高中被招到铁路,后调入铁路公安,分配在一个边远山区的派出所。那时他还是一个热血青年,又酷爱文学,偶有诗歌散文见诸报端,一个偶然的机会写了一篇报告文学《闪光的警徽》,反映上级领导秉公执法,文明办案的事迹,被《红绿灯》月刊选用。领导成了新闻人物,他也因此受宠调进党办当了宣传干事。
   “哎!你走前来我这儿一趟,给孩子带点儿东西回去。”郑宏托腮凝望着水中的明月。
   他心里一愣,抬头望着她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半明半暗,勾画出一幅柔和美丽的曲线,曾经的两条齐肩小辫儿已被“大波浪”式的烫发所取代,给人一种成熟女性的美感。
   他又点燃一支香烟贪婪地吸食着,心想:她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小红吗?
   他和郑宏是孩提时代青梅竹马式的好朋友。
   那时他们同住在一个大院里,从幼儿园到读小学,背着同样的书包、走着同样的街道形影不离。20世纪60年代末,他们随着父母调到华北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转学后,任性的郑宏抛姓改名叫小红,寓意自己对毛主席的一颗红心永不改色。这个名字伴随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可宝贵的花季少年和青春涌动的豆蔻年华。
   农忙时节,学校组织听完贫下中农的忆苦思甜报告,便携带农具排队上山参加“农业学大寨”活动。大家坐在地塄的红旗下嬉戏打闹。他和小红初来乍到,带着从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来到这群峰相连的大山区的好奇心理,常常陶醉在那漫山遍野的山花、野果丛中,有时直到太阳落山,仍然陶醉在大自然的造化之中,那里的天地似乎成了只有他们俩的独自世界。
   “小红你看!”他指着酸枣丛中翩翩起舞的一只花蝴蝶。
   小红扔掉手里的野菊花朝这儿边跑来,“落下啦,落下啦,你拽住我别把我闪下去。”
   蝴蝶落在地塄下山腰上的那丛酸枣树上,他拽住她伸过来的一肢胳膊作拔河状,她弯下腰伸手去抓,全身重心落在他拽着的另一肢胳膊上。“慢点,别扎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拽着。只听“吱”的一声,小红的袖口被扯了下来,他紧紧抱住了小红。蝴蝶飞走了,俩人坐在梯田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好景不长,小红随父调回省城。从此,他总是感到生活中缺少点儿什么,尽管那时还不懂得什么恋呀爱呀的,但总也有那么点儿朦胧的青春爱意说也说不清楚。于是他老是有点儿百无聊赖心灰意冷的感觉,空旷、愁怅、失落时时袭击着他的心头,有时也无意读书,逃课的事便时有发生。一到星期天,他便只身来到树林、河边,可是游鱼似乎已不像先前那样自由自在,鸟鸣也不像先前那样美丽动听。他穿出树林,再也无意去欣赏那些草木飞鸟和松鼠野花,便径直来到林外的一片沙滩上躺下,任烈日曝晒狂风吹打。一只花蝴蝶飞出林间,落在他的胸脯上一起一伏,扇动着美丽的翅膀,像是在驱赶着他那内心的忧郁和惆怅。
   后来,他拖泥带水地勉强读完了高中,阴差阳错地参加了铁路工作。
   一个小火车站对面的半山坡上,用枕木围成的院墙内,有一排红砖结构的平房,这就是当时的火车站派出所。
   “小伙子,咱这儿条件差,不过在咱这儿锻炼几年也有好处。”老所长善意的和他谈话。
   老所长属于“永久牌”的那种,在这个小站安了家,一呆就是20多年。而其他的都是新民警,属于“飞鸽牌”的,过渡个三年五载便都远走高飞了。有人戏言老所长是“无期徒刑”,他却用年轻人的时髦话说是爱上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至于他是“有期徒刑”还是“无期徒刑”,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光阴荏苒,一晃5年。
   有一天,老所长慌慌张张地找到他说:“前方站发生了水害,N次特快列车马上停在咱这儿,你上站去维护好旅客秩序!”
   他正午休,把手里的《毛主席诗词》放在枕边,两腿朝空中一蹬一欠身便穿上了裤子,别上值勤袖章跑上站台,一条绿色长龙正喷云吐雾徐徐进站,然后在靠近站台的一股道上嘎然停车。旅客们纷纷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向车站工作人员打听出了什么事。
   “哎,民警同志,要停多长时间?”一个女青年把半截身子探出窗外问道。他一掉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是小红”。
   “啊!怎么会是你?”小红顿时露出惊异而又兴奋的目光:“怎么?当警察啦!”
   “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他走近车窗问:“这是准备去哪?快下车吧,反正一时半会儿还开通不了。”
   小红把半截身子又缩回车厢里,从行李架上取下旅行袋隔窗递下去。他接过东西,让她随着下车联系有关事宜的列车乘警下了车。
   他与乘警互通了情况,这个寂静的小站这时恰好没有会让的列车,也没有什么围观人员,车上的旅客情绪倒也基本稳定。所以乘警锁上车门上车呆着去了。
   “单位在哪儿不保密吧?”小红歪着头调皮地说。
   “就在列车的背面。”他提着东西不无感触地说:“要不是出事故还真见不到你呢,这是趟快车,平时不在这儿停车。”
   他俩在客运室坐了一会儿,事故现场便通知已经修复,他送走了列车,小红决定先到他工作的派出所看看,然后再坐夜间的慢车继续旅行。
   傍晚时分,太阳仍挂在西山头上,也给这群山环抱的站区披上了一层桔黄色。他和小红走出了旁山依壑的山坡小院,顺着山沟漫步,各自倾诉着分手后的情况。小红的爸爸患病两年,现在北戴河疗养,她是专程去看爸爸的。一阵沉默,他俩足有几分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走着,不经意间走进了一片果树林里。
   “小红,你还记得咱们上山偷吃人家核桃吗?”他首先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伸手摘下两颗果子递给她:“咱俩刚爬上树就见来人了,我跳下来就往山塄儿上跑,你吓得顺着树干滑下来几步追上我,我刚要爬上地塄儿逃跑,不料被你拽住一条腿拖了下来。咱俩坐在地塄儿下“缩手待毙”,结果那人是个割草过路的,弄得咱俩虚惊一场,笑得前俯后仰。”
   “呵呵,还有脸说,你真是个只顾逃命不顾别人的胆小鬼!”小红朝他肩胛上捅了一拳。他顺势把她可爱的小拳头捂在自己胸前,“还记得你弟弟那个小屁孩儿吗?”他问。
   “你还敢打贫下中农啊!哈哈哈……”她早笑的弯下了腰。
   那也是“文革”后期,他们随父母调到那个小县城后,她弟弟还是个又瘦又小、脏不拉挤的小屁孩儿,人们都不和他玩,就常常跟屁虫似的跟着姐姐“蹭玩”。那天看见姐姐跟着男同学外出,就好奇地尾随其后,不料还真有意外的收获,居然窥见了令人惊奇的一幕。当姐姐他们走到城外的时候,姐姐和那个他相互拉起手跑进了城墙下的小树林里。当时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小屁孩儿自然感到非常奇怪,就更加好奇地紧盯不放,并藏到一棵大树后面,想看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新鲜花样。不料姐姐对那男的说:“我约你出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爸可能要调到省军区工作,不管走到哪我是不会忘记你的。”说完,姐姐靠在一棵大树上伸出双臂和那个男的拥抱在了一起。在那个年代这真是在电影上也看不到的好戏,这一幕简直把小屁孩儿惊得魂不守舍,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抓流氓啊!”这一声呼喊把姐姐和他也吓坏了,当反映过来才知是她弟弟作的怪,俩人围过去就要痛打,把小屁孩儿吓得靠在另一棵树上举起双手求饶,见姐姐和他仍不依不饶,便又脱口而出“你还敢打贫下中农啊!”话一出口把仨人都逗乐了。不知后来怎么被人传了出去,一时居然成了大人小孩逗乐的一句话柄。
   俩人愉快地回忆着童年的往事……
   午夜时分,小红乘坐省城开来的慢车走了,他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这一夜他辗转难眠,第一次饱尝了失眠的滋味。
   又是一个夏末,他突然有点儿想家的感觉,就请探亲假准备回家,在省城倒车时,顺便去看望了小红。
   下了火车,天公不作美,迷迷蒙蒙的雨丝像断了线的珠子下个不停。
   他提着旅行包,淋得像个落汤鸡,勾着头匆匆向小红居住的家属大院走去。走进家属大院的后门,一座优雅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门前的牵牛花沿葡萄架攀缘而上,盛开着红色、黑色、紫色的喇叭花,绿荫遮掩。
   他举手敲门,房门敞开一道缝,伸出一张俏丽的脸庞。“哟,是哥,快进来!”
   小红接过提包,顺手放在沙发上,又从衣柜里取出几件衣服让他到里屋换上,给他泡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
   他环视着屋内的装饰:“咋不见郑阿姨?”
   “在北戴河陪我爸一个多月了。”小红随手把换下的湿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你爸好点儿了吗?”他坐在沙发上。
   “还不是老样子。”你先到我屋休息会儿,我来做饭。
   厨房里很快传出一阵锅碗瓢勺的撞击声。很快,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吃饭吧!”小红推门叫他。
   “呵,可以嘛!”他在桌前坐下,环视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
   “那当然,鄙人早就成家庭主妇啦。”小红一边盛饭一边骄傲地说。
   他夹起一块鱼肉品了品,点头称赞:“还真行!”表情若有所思。
   小红见他愣神,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他碗里,“快吃呀,想什么呢?”
   “哦,我还不太饿。”他有点尴尬。
   小红又夹起一块烙饼放进他的碗里,他赶紧用手挡住:“我自己来,自己来。”她看着他那憨厚的面孔,放下烙饼又从自己碗里挑起一筷子面条连同一个异样的眼神一同投射过去。他这次再也无力阻挡,因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接受到的第一个异性的施舍,他低下头只顾吃着,觉得只有吃下去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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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第二次拥抱,从青春,到年老。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他俩应该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可惜,有的感情只能储藏,有的感情只能回忆。时过境迁,他还是那个对初恋魂梦相牵的他;她还是那个为爱痴心守候的她。此种情深,足以感天动地,让他们得以在有生之年再续前缘。作者心善,给一对旧人画上圆满的句号,让人欣慰。有人说:“世上最苦的就是等待。”但也有人说:“假如人生能有所等待,那么还有什么苦?”从小红那回忆里的幸福,以及等待到的幸福中,看来此话不假。文章感情深挚,拜读、欣赏!【编辑:风飞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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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9-09 14:41:10
  欢迎新作者入驻江山,愿江山带给您快乐!
2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9-09 14:44:47
  忙,人有时候会因为忙,对生活麻木。等有机会停歇下来,才会有时间去想,那些曾经的美好和苦难,应该追寻的快乐和幸福。文中的男主,应该感谢单位,在他已经不再年轻的时候,给予了他弥补缺憾的机会。感谢作者支持短篇小说栏,期待继续投稿!
3 楼        文友:李桂林        2016-09-09 14:55:18
  谢谢风飞沙老师的辛苦编辑和精准点评!
   我对小说尝试不多,习作更差,尚有许多缺失和不足,盼老师多多赐教,我会不断努力学习的!
4 楼        文友:王友明        2016-09-10 10:40:47
  小说情感饱满,文笔流畅,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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