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走过】素言素语(随笔)
◎美甲
指甲一直很素白,因素,便有想为它们增下色,破简。像女人需要饰物点缀自己的身体的外表,不管是奢侈的,抑或是普通的,饰物,好比一朵亮丽的花,令女人的心霎时柔软下来,这份心情,怎能有贵贱之分呢。
动念只在一瞬间。我回想往年美甲,锉甲砂条在甲背上反复擦磨,白色粉末纷纷扬扬掉落地上,这些属于我身体的东西,因人为而受伤,我却视若无睹。我的“美”要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之上,这本就属于自私无顾他物的行为,一种索取。指甲被打磨得薄而脆弱,很轻易就能折断。在打磨好的甲背上涂了甲油,化学类的一种染料,融合强劲的粘胶,涂好后,伸入紫外线的烤甲机里烘烤,待干后再移出来。颜色胶与指甲粘合浑然一体,不去抚摸感受,根本觉察不了它是假体套在真体的表层上。指甲有了一层甲胄般的硬壳,不能呼吸,也不能自由生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吸收化学的物质,充当“营养”,豢养流动的血液。我只知道,这种叫“芭比胶”,卸除需要美甲工具,卸一次,指甲即伤一回。
我爱美,却是浅显之美,着重外表的光鲜,却忽略内心的修炼,攀附别人目光的高度,以此提升素质的凸显。第一次,我十只手指的尖端,被修磨上色,不再是素指纤纤,而是粉蓝中透出碧色来,看上去,的确很美。由此相信这句话:女人的手即是女人的脸。曼妙的纤指,举手投足,不知不觉,有了灵秀的温柔,从指间释放。那段时间,怕弄断了它们,我用手触碰东西时,也是异常地轻柔谨慎。但随后的不便接踵而来。例如洗发的时候,我的长发,有时像恨透它们的谨慎,非要找个缝隙钻进去破坏它们的精致完整。这时,我不知该痛恨头发抑或是那十片假甲,它们同时受伤、破损,相互抵赖罪过。我无路可退,因为是我主宰了它们的命运,而它们,皆属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坚持了二十多天的不便,想,待指甲再长长一点,我可以把它们卸掉。这些不便,使时间过得犹为缓慢。当我实在忍受不了了,终于决定要把它们卸掉。但我不知道指甲离血肉有多远,那么透薄的一层,我拿着磨砂条反复打磨,粘附在上面的甲胶被磨成粉末。我以为那些粉末里没有我的指甲。当我把十片指甲的胶全部磨掉了,我的甲背中间每只都有一个凹陷的小坑,透出粉红的肉色。原来连自己的真甲也磨了。都说十指连心,那几天,受伤处,使我感觉疼到不能忍。我的“美”犹如昙花一现,为博得虚荣心的青睐,不惜拿它们来祭奠。
我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那些痛仿佛不值回顾,尽管曾像阶下囚般乞求给予原谅,绝对不再重蹈覆辙。这个“绝对”,往往当儿戏了事。只是有了上次的深刻教训,不敢擅自打磨了,往后还是到美甲店找专业人员帮忙。
年前,我决定让受伤的指甲恢复原生态的自由样。但这个过程,足足需要长达三四个月之久来修复。软弱的表层,渐渐坚硬,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几次欲要将它们再次推向毁灭重建的境地。幸好我的克制,我懂得顾前思后了;我懂得美来自天然、不矫柔造作,一切以健康为主。然后,我从书中看到这样的一句话:“女人,大美为心净,中美为修寂,小美为貌体。”
愚昧的心便真的懂了“美”的含义。
◎烦恼
说起这个,算是我的常客了。
这些年,不知是它抓紧我不放,抑或是我不舍丢下它。我们相处得不太和谐,屡屡吵架,却没有胜负之分。应该是太熟悉的缘故,我们做不到以朋友的方式相敬如宾地相处。有时想想这样的关系,挺令人生厌的。想必它也是这样认为。我曾试过使出浑身解数要撇掉它,可情绪的主力军,一再帮它攻打我,我仿佛成了它的阶下囚,任它蹂躏、凌虐,却无计可施。
我有时宽慰自己,应该是年轻使然,待自己心智再成熟一些,对抗这样一个无形之物,不费吹灰之力。虽然,我已过了而立的年纪,不再是那个遇上事只会惶楚不安哭泣的少女。然而,时至今日,我偶尔仍会与它朝夕相对,关系不增不减,有时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难以克制,无人时,也会如同孩童受到委屈般大哭起来,直哭到平伏情绪为止。原先,我对它的态度,是强烈的,看不惯它不请自来,以居高者的姿态藐视我。可任我如何反抗,它隐形的暴烈,不伤丝毫,仿佛我是在跟空气对打。往往这时,挫败的心总会被沮丧、消极的气泡所吞没。
这时,它是胜方,我是败方。
我知道,很多时候的小情绪,来自心结,堆积已久,又清理不掉。越积越多的情绪垃圾,占据思想主道,拥挤逼迫,挤不进任何有用的劝慰,以及明朗的心情。
最好的方法是,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抛开消极、气馁的念头。想这一刻只是必然的一刻,是情绪摸索试探克制能力的一刻,熬过这一刻,一切都会好起来。
独自消融心结,但这个过程是无法丈量的。也许半天,也许三五天,也许需要更长时间,这个因人而定。与自己脆弱的一面赤裸相对,却束手无策。情绪狂潮袭击时,能觉知,但不代表能控止。有时感受它的激越,任它肆行,自己像动弹不得的玻璃,随时能被硬力击碎。脑海始终浑浊,思路不清,任这股暗流拽着自己走,如同一片掉落河水的叶子,随波逐流。一旦摸透因由的原脉,能即时懂得反击自卫,情绪狂潮,不攻自退。
我熟悉它,也害怕它。起伏时,我的力度仅由心念主宰。有时想得周详,会顾及更多,所以能战胜它的谑弄;有时则想当下的囚困,如果想快速摆脱它,心头灯火明明灭灭,极为危险。什么东西都不去想及,甚至觉得无可释放这股沉重,书籍及文字也无力,虚脱的思维像病入膏肓,在做着断气的准备。谁也不想去打搅,觉知他人帮不了,也不想把情绪垃圾倒置莫名地添加了他人的负担,只能一个人独自饮啜。
前些年,习惯向他人倾诉,难过时,也会哭着说。说完,内心会好受些。但渐渐,这种行为敛收,学会独自承受。虽然有山般沉重,时常会有自暴自弃的念头冒闪,但身体仍有意想不到的力量涌出,浇灭这些危险的火花。
我还需要观察它,虽然无法做到阻止它突然来袭,但我应慢慢学会与它和谐共处,这将是一生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