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派】秋殇别恋(小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在秋天的菊花会有如此坚强的生命力。这是大雪,而我眼前的透明玻璃瓶里风干的菊花花瓣是如此的惨烈,似乎它还不想就此颓废,看着看着我的眼泪掉下来,不知道是第几次看着它掉眼泪,因为这是我爱的人喜欢的一种花,而他的名字也叫菊。
浙大是我向往的一所大学,而我也在这里遇见了菊。
他是在菊花开放的季节出生的,似乎很俗的名字很好养活,我想他的父母也很朴素,朴素到为了他能很好养活,活得久活得快乐,平平凡凡,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无事。
这是很简单的期望,而他也是这么在父母的身边长大,等到离开自己的故乡来到浙江求学。
其实,人是土性的,就像一种植物,离开他的土壤,在别处,他会变得无所适从,或者说排异,那些干扰到他的环境,空气水杂草,你说他会很好的生长吗!可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中的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让他变得猝不及防,比如遇到我,对他一辈子来说结果变得覆水难收。
我想过很多个如果:如果他不来浙江上学;如果他和我不在一个大学;如果他没有遇到我。也许,这个青涩的他不会这么早的告别,告别他的故乡告别他的父母告别他的心爱的我。
打开玻璃瓶,我闻到的是悔恨的味道,像将死之人身上散发出的诡异的气息。
不过,我很想念他,他的风中干燥的带着洗发水味道的头发,他的干净的笑容,还有他洗旧了的朴素的牛仔裤。
爱情对我来说,我有点自卑,我要不起,因为我怕我是《无极》中的倾城,在得到爱之后又会很快的失去,中了蛮神的诅咒,可是我不是一位一心想得到荣华富贵的人。我是个凡人,只求一个爱我的人,可以交付一生的人。
当泪风干了忧愁,我才感觉到屋外已经下起雨来。丝丝凉风吹进我的屋子。突然想出去走走。当我无意识的拿起那把油纸伞,我又陷入了悲伤,因为这是菊留给我的。而现在我已经再也不能找到它的主人。这是宿命,今天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勾起我的回忆,而它都会和菊联系在一起。打开伞,在伞内是两个用颜体书写的毛笔字——萍聚,因为当初的初次相遇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在翰墨缘书法协会,因为没带伞,他就把自己的伞借给我。他说伞是散,刚相遇就散了不好,所以落款萍聚,他的字真的很好,字如其人,就这样我和菊相恋了。
现在拿着这把伞,我不知道何去何从,也许,此行会让我从记忆里找到彼此的记忆片段……
打着油纸伞,我漫步在去往西湖的路上。
这雨啊一点都不好,那时当初的夏日之雨,清凉温润,酣畅淋漓。
不过,这丝丝冰雨,倒是让我更悲悯起来。
他说过,往往冰到极点就会有暖意,我摸了摸胳肢窝,倒是有点温存,这三七度是真的。
心中生出几许暖意,我像寻觅什么,急步地走在雨里。我想找寻些什么,可是我没有方向但就是急。怕错过什么。
其实,就只是想去到和他在一起时的地方,看着波浪迭起的湖面,真是一湖活水。可是,形单影只,少了些温情,来西湖,最好不要一个人来,而此时我又想起了他。“欲把西湖比西子,”我说道。“不及某人”,他轻声的对我说。那时我醉了,醉得人心慌慌。
记得他跟我开过一个玩笑,他说你如果是白娘子他就是许仙,因为我们身上都带着古典的气息。我说电视剧新白娘子里的许仙可是叶童反串的。可是他却执拗的说许仙应该是他这样的,叶童的演技已经很棒了,在男人眼中她是真男子。
她喜欢我穿旗袍,因为他的眼里的美女子就应该是老上海电影里的那样就像阮玲玉。
后来我还特意向我阿姨借过旗袍,真的,阿姨的身段真的很适合穿旗袍。可是,我总觉得没有穿出衣服该有的气质。不过菊很喜欢。
我的一生有很多个时间是记忆深刻的,比如,1840年鸦片战争,1931年九一八,1949年新中国成立,1966年文化大革命,1992年邓小平南巡,2008年汶川大地震,2016年g20峰会。当然,还有我的生日十一月九日。我不知道时间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它是唯一的,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而我的生日就是菊的忌日。从此我开始讨厌过生日,因为,每到那天我就像一只蜗牛因为外在的碰触就会缩进自己的壳里,不愿出来。可是,我能怎么办,那天总会到来,而我不得不面对。
多么希望像小时候玩跳棋那样,掷个骰子跳过。
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也是菊的忌日。我想回菊的故乡看看。即使在西湖边上有过的美好记忆,可是,自从失去菊之后,过往的一切变得灰色。去菊的故乡我想我会找回些有色彩的瞬间。就算看看他的墓也好。
这个天气真是的,刚刚还是大雨,这会就放晴了。收起伞我回了家。
学校的自由时间很充分,周末两天我想够我来回安徽和浙江。
天稍稍凉了些,可是我还是穿了件米黄旗袍,一件素色披风。
可能轻装上阵好比去会见一个故友要适合些。可是,时间真的很漫长,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就好像一百年那么长。
上了长途客车,和我邻座的是一对耄耋之年的夫妇。我不爱和陌生人说话,可是,他们的对话我却听着很感动。
“如果你死了,我会像没有假牙那样食之无味。”
“如果你死了,我就好像没有了拐杖,”
祝福这对陌生人,我想,假如我和菊能走到这么一天,我想我会幸福的死掉。
来到那个曾走出过大学生的菊的故乡,一个很普通的村庄。第一次来我有点不安,这样一个相见会能留下些什么?!难道我要去见菊的父母,在菊的忌日这天。除了勾起一些痛苦的回忆还能怎样。
不过,我还是敲响了门扉。
这对丧失了儿子的父母,我看得到皱纹里的凄凉。不过,叔叔还是带我去了菊的墓地。
偏居一隅,很安静,只是在墓地的周围种满了菊花,红的白的黄的。
性格安静的菊真的很适合在这里寻找最后的安息之地。
我让叔叔先回去,因为我有太多的话要说给他听。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真的不该,为什么为了一个廉价的旗袍去跑那么多的店,就只是想送我生日礼物,我不要那该死的生日礼物,宁愿不要过那该死的生日。如果不是为了省下些钱,何苦去奔波,我其实要的不是多么昂贵的礼物,而在我心中,你已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我哭了,我的泪水就像菊花瓣上的露水,可是,能换回你的重生吗!
走了,我依依不舍得走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再到菊的故乡。既然没有缘分相守到老,那就带着依恋,度过余生。我甚至有了出家的念头,也许,这这只是一时冲动,可是,我能为菊做些什么呢!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一旦付出,就会像沙漏那样,慢慢流失,除非再倒过来。可是,我已经没有那种热情。
一直喜欢一句话,“虚空生境,解语花开,”那菊花就是我的解语花,意味着高洁。
坐上回浙江的长途汽车,我的心思已经杂乱无章,就像车窗外的雨,没有整齐的线路,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眼帘可是心里对菊的思念是清晰的。
漫漫长途,可是我的身体并不累,累的是心,“为伊消得人憔悴,”我本不多情,因为我所剩无几的感情已经都耗在菊的身上。
回到家,我病了。其实,就只是感冒而已,可是我却无心看病,只是想病一次,看看自己的机体有没有痊愈的本能,就像思念这种病,是不是没有自愈的机能?!
向辅导员请了病假,卧病几日,看起了《红楼梦》,金陵十二钗,唯独对妙玉其人颇是喜爱。号称槛外人,独居栊翠庵。红楼女子能称得上仙的就数妙玉了。可是她的命运像批语中的说的那样,“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可惜了一个仙风道骨的情女子。
你说宝玉对妙玉是不是有种故人相见的感觉,因为能入妙玉其人眼的都是挑剔的,所以,妙玉的那支槛外梅是不是给的有点心甘情愿。
而我现在除了可怜的那点对菊的感情,还能爱得起吗!
杭州是好地方,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而南宋的都城就在杭州。很幸运我出生在杭州。而在宋词兴盛的临安,出了很多的词人。辛弃疾,李清照,一个豪放一个婉约。正是这样的文化渊源,现今的杭州人依然津津乐道。
在大二我喜欢上了填词,平平仄仄,抑扬顿挫,韵味十足。有种隔空与词人对话的幻觉。自从菊离开了我,我就郁郁寡欢,填词似乎成了情感的宣泄。可是,我不是李清照,没有她的天分和才情,写不出惊世的佳作。
我时常在想,好比在古代,菊是位大将军,我是他的糟糠,失去了他就好像他远征迟迟未归。等啊等啊等,望穿秋水,流干眼泪,这种思念之情是何等的煎熬。天热了是不是没有单衣穿冷了是不是没有冬衣穿。沙场秋点兵,刀枪无眼是不是受了伤,如果有神的法力,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首《卜算子》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只不过心情不同对于菊我是阴阳相隔而词中只是天各一方:
一弦一愁添,
半纸半书笺,
遥寄春阁乱笔言,
商女空悲切,
商贾来频频,
初心比青莲,
可怜我心囚阁间,
誓与赴前线。
都喜欢林妹妹的痴情可是谁又能明白她的绝情,黛玉焚稿,好凄凉,烧掉过往烧掉情思烧掉希望,一切欲火焚身。没有人能敌得上林妹妹,我也是,我只会把对菊的情思寄托在诗稿里,留住纯真留住思念留住一往情深。
因为家在杭州离学校又近,我是走读生。其实,大学没有什么,就像韩寒的《三重门》那样,这是人生必须经过的一扇门,出了门我们的天地就更宽广了。还有两年我将重启我的远航之帆。
我以为,两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可我错了。因为刘恺琪出现了。
我在学校的新怡华超市当导购,那天他出现了。
那是个平常的夜晚。超市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刘恺琪在冷柜买了袋牛奶和一袋切片面包。付钱时他发现自己的钱包没了,而我正好见到了,看到收银台排队付钱的人,我看得出他慌张的举止,可是就在那瞬间,我似乎看到了菊的背影,那样熟悉。
“你的钱包?”
“谢谢,”当他说谢谢时我更纠结了,为什么他的声音和菊那样的相像,好亲切。
此时,超市外下起了大雨,好大的雨。几乎湮灭了人声。他在超市外等了很久没有离去。我把那把油纸伞给他。
他很诧异,可是眼神是清澈的。
“谢谢,”又是一句谢谢,我好想听他说说别的让我找回对菊的印象,“怎么还你?”
“翰墨缘书法协会。”
看着熟悉的背影,在超市灯光可照到的地方,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自言自语道。
回到家,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那个背影。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他真的不是菊。
听他讲话,是那样的熟悉,自然。
是不是我太想念菊了,才有这样的错觉。一定是的。
第二天我在书法协会值日,他带着油纸伞出现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好好的看他,现在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留着长发,颈部的发线很好看一直长到肩部。刘海遮挡了他半边脸,可是嘴唇线条很好看。白色衬衫,深红色鸡心领线衫,黑色夹克,蓝白色牛仔裤,一双红色板鞋361的。
“不知道如何感谢你,这是巧克力慕斯,”他放下点心,“我叫刘恺琪,是大一新生。”
“我叫陈梓萱,大二学生。”
“应该称呼学姐,”
“不要客气叫我梓萱。”
“你有手机吗?”我把手机给他。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存在你的电话簿里,有事需要帮忙尽管联系我。”
“好的。”听着他的声音我似乎在和菊对话,没有隔阂,自然亲切。“你能不能转身让我看看你的背影。”
“是不是像一个人?”
“你的衣服后面很笔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秘密,只是这背影实在太像了。
翰墨缘书法协会和三叶草诗社联谊,那天刘恺琪也出现了。
“你是诗社的会员?”我问道。
“是的。”他很腼腆的说道。
“你的气质很好,可能是诗人都有的高雅气质。”
“其实,写诗只是为了陶冶情操。”
“恩,书法也是,我很喜欢。”
“我是双子座的,性格有两面性。”
“这很神奇,怎么平衡阳光和阴郁的两面?”
“互补吧,不觉得很困难。”刘恺琪说道,“下周有场篮球赛我参加了你可以来吗?”
“可能没空。”说出这句话我有点后悔。
“没关系。”他好像很尴尬,可是又很快恢复了笑容。
篮球赛如期举行了,而我还在为去不去看拿不定主意。最后我还是换了套运动服穿上安踏运动鞋去操场跑几圈。我远远地看着球场,看着篮球漂亮的弧线,听着进球后的欢呼声。我在赛场寻找他的身影,九号球服就是他。
我匆匆走过,生怕他知道我来了。
回家后,我冲了澡,躺在床上,想着,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不是菊不是,为什么我会不时地想到他。
“比赛结果怎样?”我打电话过去,他很快就接了。
“我们赢了69:61。”电话里他们的舍友在欢呼,好像在庆祝。“晚一点传简讯给你。”
我在想,他的输赢和我有何相干,我为什么会关心他的事。而我还在像个乖小孩不愿睡去,等他的简讯。
等到很晚,我还是不愿睡去,就像一个妻子在等下班回家的丈夫,给他留门。
刘恺琪:今天你来球场了,我看到你在跑步。
陈梓萱:你认错人了。
刘恺琪:你喜欢我。
陈梓萱:不要胡说。
刘恺琪:对不起,今天喝了点酒,有点兴奋。
陈梓萱: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