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远方
百年后,我孤身一人,魂归故里,心系远方。
远方有海,有山与林,远方总是飘扬着你的梦。如你在远方,你独立在传统的颜色外,阳光染你,山岳拱你,树林托你,你呼吸空气,毛孔舒逸。
自从故乡携忧愁而来,你隐居在山麓和山溪间,那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小镇。不再哭,甚至珍惜每一次叹息,你欣然活着。
第一天醒来,你说:早安,一切存在。然后饮一杯清醒自己的露,然后捶钟,捶醒山林里的鸟兽,捶醒,人然后他们醒来,发现你的存在,笑问你从哪里来。你说你来自远方来自虚伪与贪婪统治的地方,那曾经被爱过,将来又会被你爱的故乡,然后告诉他们,你不需要名字,你是无名字的捶钟者。
每天你听草与草的细语,拈花微笑,在沙滩上画自己,让自己被波浪淹没,而浑然忘记自己。夜夜,你开窗迎接星星柔软的造访,你爱星星吗?你会突然想向一个人写信,但写后又撕碎,将纸屑撒在风中,撒在海上,撒在你的遗忘里。以前你没问她,现在再也不能问她了,以前你们习惯于沉默,现在你只有以沉默回忆往昔的沉默。以前你发现自己喜欢她,但你们总是那样沉默。那一天,她突然沉默地离去了——她已经离去多年了吧。
有雾,雾来的时候你不知道,但你会送雾离去。行在雾里,你将满足于自己的孤独,不再期待,不再期待一切曾经被期待过的;不再赞美,不再赞美一切曾经被赞美过的。孤傲于不被群众荒谬的真理迷惑,骄傲于拒绝人间的庸俗,再也不需知道礼节,不需权威,不需偶像,也不需要圣贤,你只需要清醒,只需良知。
当有一天,毛发被染白,你悄然归来,不再是去时昂然,你脚步已蹒跚。你仍认识故乡,但故乡已经把你遗忘,故乡的老人会笑问客从何处来,你会泪答,你来自远方,你属于故乡。
然后你将聪明故乡的愚昧、高贵故乡的世俗一一鞭笞,你不是那怕失望而到渔场的绅士,你是到大海钓鱼的渔夫,无论人间怎样待你,你还惧什么?
然后,你忘记你曾在故乡。
然后,你死在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