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我家小院里的石榴树(散文)
“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那火红火红的石榴,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的快乐是无穷的。
我家院里有一棵石榴树,那是老妈用扦插的方法栽培的,一九九四年秋天移植过来到今秋恰好二十二岁。这棵树没有主干,是三个粗细相当的枝条绕在一起,等到足够大无法再缠绕,便各自自由生长,不成想疯了似地霸占了小院的空间,严严实实遮住了属于小院的天空。阳光全被树冠截留,只透过密密的枝叶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房间内光线暗了许多,即便这样,自己亲手栽种的也舍不得砍伐。它春天一树翠绿,夏天花红似火,秋天果实累累,冬天虬枝破雪,我家小院有它一年四季不寂寞。
春天来了,它像玩累了贪睡的顽童,迟迟不肯醒来。柳枝带叶轻舞了,它还是不肯脱下那一身浅褐色的衣裳。杨树繁茂了,槐花飘香了,它才恋恋不舍走出梦境,绿意盈满枝头,好像七仙女一夜之间为它织就一件鲜亮的绿外套。一片片窄长的叶子油亮亮的,紧紧依附在枝条上,像偎在母亲怀中的婴儿。暮春时节,百花开罢,一个个佛手瓜一样的花苞才刚刚突现,或缀于枝顶,或藏于叶腋。橙黄色的花苞由四片抱在一起的花萼包裹,花萼渐渐张开,火红火红的花瓣便撒开淡黄色的花蕊迎着太阳绽放。微风拂过,枝头的火红肆意张扬,枝叶罅隙间的忽隐忽现,俯仰含笑。不久,小院一地落红,一个个翠绿色的小石榴探出头来。
春华秋实。我最喜欢秋天,我喜欢看秋天石榴树一树的果实,我喜欢看秋阳把一树石榴染红,像一个个小红灯笼挂在枝头。有的很傲娇,站在高高的枝头炫耀,有的很低调,藏在树叶的缝隙里,只有风来才肯忸怩亮相。石榴成熟的时候最惹人爱,有的咧嘴大笑,露出红玛瑙似的籽实;有的粉腮含羞,默不作声。有的并蒂而生,缠缠绵绵酷似情侣,有的三五抱团,像极了多胞胎兄弟,如果站在树下侧耳聆听,仿佛能听到它们窃窃私语,还有欢乐的嬉笑打闹。
一树的石榴,一树的喜悦,也是一树的难题——石榴成熟,果实难摘。
我家石榴比别家熟得晚,每年国庆假日是收获的时节。往年根本不用我插手,老公和儿子半天搞定,当然如果我愿意,也可以去混混热闹。今年儿子不在家,天气预报傍晚有雨,石榴最怕雨水激,裂了口的石榴不好收藏。所以我被迫上阵。老公竖起长梯摘高处的,摘满一篮递给我,我倒在院子一角。老公忙碌的时候,我抬手把低处地摘下,我知道我算不上主力,但我很重要。我俩一边摘石榴,一边不停地说笑,当我们正沉醉在收获的喜悦里,老公突然惊叫一声,迅速滑下梯子。我跑到老公跟前,顺着他手指的部位小心翼翼查看,我还没查明原委,“啪嗒”一个浑身长满绿毛的胖虫子砸在老公脖颈处,老公像被电击一般蹦起老高,双手拽着前襟使劲抖着,绿虫子一路吻过老公后背,最后滚到地上。原来石榴树上有八角虫。不用说,先前也是这东西在作祟。
这种名为八角虫的,身披保护色,很难被发现,专门蜇人身上有汗毛的地方。起初火烧火燎,过后不碰没感觉,一碰疼痛难忍,如果不很严重,大概经过七八天自然痊愈。
我也曾有过被蜇的经历,深知其中的痛苦。瞅瞅老公,他疼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于是,找个白色塑料袋,抠出眼睛和嘴巴,给老公套头上,又用毛巾把老公脖子围个严严实实,才又继续。
忙忙碌碌中,夕阳藏起了笑脸,石榴也在院子里堆成了小山,望着一地的果实,心里满是喜悦。忽想起唐人的诗句“似火石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环。”老公抬头看树梢,树尖顶端还有十几个俊俏的石榴在晚风中招摇。于是我们决定留下它们,做小院都独特、别致的风景。
在石榴家族里,我家石榴的外观实在算不上漂亮,但不论个头大小,打开每一个都是籽粒饱满,晶莹剔透,让人眼神为之光彩四射。弄一把石榴籽揉进嘴里,用牙齿轻轻磨压,那甘甜的汁液瞬间浸满口,滑落喉间,真是一种享受。独享不如众享。与亲朋邻里分享美味,才是最快乐的时候。看着把石榴接到手里的人脸上充满笑意,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初冬,树叶落光了,没有果实坠着的枝条像扬起的手臂,阳光一下子洒满院子,好明亮。它乖乖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文静的少年,任凭风儿捉弄,随意白雪装扮,心怀梦想,静默安然。“山崦谁家绿树中,短墙半露石榴红。”石榴树期待着春天的来临,我们则期待着那一树火红的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