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经历】曾是少年迷茫时(征文·随笔)
如果能够好好地活着,那就不要错过每一缕清风,不枉费每一段岁月。世界很大,也很美好。
——题记
1.
当太阳的直射点从北回归线的斜角,逐渐南移,阳光不再硬生生地涂抹在大地上,让人欣喜的秋天便悄悄来临。
吹落一片树叶,染黄几株野草,摇曳着枯黄的柳枝,再给阳光涂上一层悲凉的色彩,这算是秋天的味道。
当秋水凝滞住时光,坐在荒原之中,任由视线越过高高的枯草丛向远处眺望,云朵悬挂在天空中不断变换着形态,像是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之中翻滚不息,夕阳斜画在天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几笔,鲜红色的燃料便把整个天空都晕染成红色。
这场面像是许多年前,也像许多年以后。
当秋天的清风徐徐吹过,拂过北国的的雪野,掠过江南的稻田,从西北刮过,从东南逆涌而上,来到我的城市卷起满地枯黄的落叶,卷起一座城的荒凉,也卷起我对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的回忆……
我的高三,生活节奏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刚进入高三的时候,夏天的余热还未散去,秋天的凉爽还未到来,我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也不曾出现。
不像艺术生刚脱离了繁重的学业,便一头扎进艺术的大海,被淹的够呛。也不像是体育生少了几节自习课的闲暇时光,便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挥洒汗水拉练肌肉。
我的高三更闲适,也更美好。
虽然每天还是要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天书,每天早早赶到教室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都能听到南北半球有多少洋流,多少多少季风区……
跟随着拥挤的人群涌进寝室,听那些勤奋的好学生激动地谈论大学,谈论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
夜晚。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脸上洒满温柔的月光,透过窗口,看夜空中繁星点点,月亮银色的光辉散漫在天地。
我教室里的位置近窗,太阳升起的时候,窗边挤满了明媚的阳光,把人照得暖洋洋醉醺醺的,隔着窗口都能嗅到每个季节的特有的味道,从窗前那些灌木丛的色彩可以看到不同季节特有的颜色。
我和他们的生活节奏不一样,只是因为我很特殊,不单单是名字,其它的一切都很特殊。
从早自习开始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睡到腰酸背痛,脸颊发肿才罢休,起来之后往往快放学了。吃过午饭,去校门口那些专卖资料书的书摊上,抱起一本课外书,一直看到晚自习。
在这期间,书看多了难免会有些头昏脑涨,而我又正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深邃湛蓝的天空。
撷取一朵娇艳欲滴的野花,放着窗前,整个夏天的味道都弥漫在鼻尖上,铺陈在视线里。
在全班同学笔尖沙沙作响的时候,我却在凝望天空中那些棉百柔软的云朵,看阳光打在油亮的树叶上,像是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闪亮闪亮的,像是一个纯净无暇的梦境。
我的桌前没有很多的作业,试卷也没有多到写不完,各科笔记我也从来不用担心。
偶尔,那些奋笔疾书的同学看到我坐在窗口发呆,或者无视老师的存在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时,不知道是有多么羡慕。他们何尝不想像我这样呢?
但是他们却总是被繁重的作业,不会的习题给缠绕住,缠得缓不过气,脱不开身,最后葬身于茫茫题海。
然而,许多人都看到了我生活中的惬意,看到了我微笑的脸庞,从来都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苦难。
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能理解。
2.
那段迷茫且艰难的岁月要从头开始说。
总有些人以为自己看到了故事的开头,就以为自己可以料想到结局。
其实,他们错了。故事就该是有头有尾的,这样才算完整。
每当我凝望天空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我从来都不会后悔。
这样的姿态难免显得矫情做作,所以我不凝望天空,我凝视黑夜,对着漆黑一片的空气说,我知道光亮的方向在哪,我也知道未来在哪。
在许久以前,我就做出了一个会让很多人后悔的决定:放弃高考。
这个决定会让人会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在中国,但是我做了,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件事是早已注定的,因为我知道光亮在哪也知道我的未来在哪。
自从高一入学,我的成绩就没有好过,所以我的成绩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所谓的一落千丈然后带来的挫败感,从而对自己失去了自信而放弃高考。
在高一没有分班的时候,九门科目我的总成绩是三百多分,而满分是一千多分。
看到这个成绩,老师用很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他说,你这个样子完全不用学了,赶快回去搬砖吧!
当时我站在讲台上,下面是我的同班同学,有人哈哈大笑,有人开始担忧自己的成绩,但是似乎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没有人在意我那小小的自尊心。当人们用各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尴尬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满脸通红,泪水不争气地在眼框打转。
我可以发誓,我除了学习不好之外,其他方面的表现都是好学生的典范,上课从来不说话,也不睡觉,值日积极打扫,从未有过差错。
如果我的成绩能够再提高一点,那么毫无疑问,我将会成为一个三好学生。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所以在我的高中时代,我从来没有没有成为过三好学生。
那个老师在全班同学打击我之后,并没有善罢甘休,打了一通电话告诉我的爸爸,你这孩子成绩不好,是不是不太适合学习?
我爸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还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师见他没听懂直接说,这孩子脑子是不是不太聪明?
我爸没有再说些什么,倒是他对我说话时失望的语气,让我感到一阵战栗。
对家长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老师否定自己孩子的智商打击更大的事情么?
和励志片里那些主人公一样,我开始发愤图强,努力学习,那段时间我每天看书看到脑袋发昏,熬夜熬的满脸痘痘。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努力的人都可以看到成果的,最起码我没有,在无望地挣扎了一个月之后,第二次考试依然是全班倒数第一。原先的发奋图强,最终也只能是一败涂地。
等到发成绩的那天,我一个人对着那张排名表看了很久,愤怒地想要砸碎眼前的一切,我愤怒,只是因为自己无能。
我没有办法让老师正眼看我一下,我无法让我的父亲对我重新燃起希望,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只是一个被认为智商有问题的蠢孩子。
人们总是会给他们所认知的人贴上标签,然后用这个标签去评价一个人。我是被贴上学习不好的标签的人,在所有人看来,我就是我,我就是学习不好,我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个标签,永远也爬不出这个泥潭。
无数轻视的眼光并不能使一个人变得优秀,或者成绩提高几分,但是可以练就一张堪比铜墙铁壁的脸皮和一颗麻木的心脏。
于是,我就理所当然地当上了坏学生,坏学生是没有必要成绩好的,所以我开始不在乎成绩,坏学生也没有必要听课,于是我也开始不再听课。
在上课的时候,除了发呆真的没有事情可以做,指甲已经全部被剪光,耳朵一节课被掏了三次,所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我都做过。
无聊到心尖痒痒的时候,我就拿出语文书,看里面的小说。看完了就再看一遍,等到所有的书都被咀嚼过好几遍,课本里的故事再也不能使我满足,我开始自己买书。
我拿那些原本该去买资料的钱,买了一堆课外书,上课看,下课看,回到寝室也看,最后看到双眼近视,配了眼镜接着看。
那段时间,看书看的昏天黑地,放学的时候离开位置就两眼发黑,不得不靠着墙壁缓一缓,这让我不得已暂停了我疯狂的阅读行为。
书籍像是一扇窗子,让我阅读到了这个世界的精彩,我开始憧憬外面的世界,向往别处的天空,向往更广阔的海洋……
微风掀开天空中柔软的白云,露出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雾气,照射在鲜绿的植物上,把树枝上那些嫩绿的色彩浇灌成深绿色的模样。
我内心对外面世界抱有憧憬的那颗小芽,也被明媚的阳光浇灌成参天大树的模样。
透过窗口,可以看见教学楼之间隔出的间隙那片狭隘的天空,有一股力量在我的体内膨胀,在我心尖蔓延,它想要不断地生长,像是植物冲开土壤一样,冲出这四周满是书本的牢笼,沐浴外面的阳光。
不知是怎样一个开始,内心里酝酿已久的那股冲动,终于像是沉睡了万年的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深夜的时候,我站在寂静的阳台上喝斯底里地大喊:我再也不想这样了!
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想要翻越出这座学校,逃离这片只有人和书本组成的世界。
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不喜欢这里,我的成绩似乎在嘲笑我,所有人似乎都在嘲笑我。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一事无成,
我也不愿意。
自那以后,我开始写作。这很突然,但确实发生了,按理说我这种作文不及格的人,在别人眼中是没资格写作的。
我也同样不看好自己,我只是偷偷地写,偷偷地投稿,偷偷地同这世界抗争。
在我坚持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我接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份用稿通知,还有第一笔稿费,一共271元。
领到稿费之后,我很高兴,对未来也充满憧憬,就算以后不考大学,靠写小说也能养活自己,这多好啊!
当初那些认为我无法写作的的声音,在我听来完全都是一个笑话。
可是,许多事情都是开头很美好,却有不可预料的结局。
3.
在我患上抑郁症之前,我只听说过这个病,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和理解过抑郁症病人。
至于我是怎么患上抑郁症的,医生都说不清,我自己当然也说不清。
总之一切都莫名其妙,一切都扰得我心烦意乱。
在患病的那段时间,我问的最多的两句话:这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情低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说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这个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无数次想要自杀……
无数个为什么围绕着我,我不断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着那些莫名的痛苦和烦恼。
低迷的情绪把我身体内那股想要挣脱一切的力量给压抑住,对外面世界的幻想,对未来的憧憬全部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我的逃离计划,在当时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我懒得逃了,我什么都不在意了,未来对我似乎没有任何诱惑。
我开始离群索居,我开始孤单一人。
我在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在经历一段深入到骨髓的孤独,但后来,我发现完全不是。
那是深陷低谷的无奈,是见不到阳光的恐慌,它消磨的我的心智,剥夺了我的快乐。
那些痛苦似乎来自上帝,而不属于人类。
自杀的念头时时萦绕在我脑海,站在楼顶上的时候,我向下望去,那些想法操控着我说,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我克制自己说,混蛋,你不能死!你特么还没出书呢!你特么还没成作家了!你特么还是单身狗啊!
无数次的抗争,我都在不断战胜自己,战胜死亡的念头,这就像是在锋利的刀刃上养伤,伤口还未痊愈,另一道伤疤骤然而且,或是鲜血流淌,或是被切割的支离破碎。还不如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过了一段时间,因为抑郁严重,像是凌迟一样,被刽子手切割了几千刀,身上的伤口掩盖住了皮肤本来的面貌,我不得不去医院。
那天下午,天空是阴沉的,云朵像是黑色的绵羊一样,在天空中乱窜,搅得天空快要大口地喷出雨滴,湮没大地。
那天下午,空气说阴沉的,万年不散的雾气笼罩我所在的城市,吞噬着希望,吞噬着一切……
医生阴沉着脸告诉我:“你有病。”
我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脸上的表情很诡异地说道:“我没病。”医生听到这句话也笑了。
我接着问:“医生,我总感觉你看错了,我换个医生好么?”
果断换了医生,也果断地换了医院,从嘉兴到杭州,再转到上海,三家医院四个医生得出同样的结论:我有抑郁症,还是升级版的抑郁症。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他们的意思是,这是类似于精神分裂的抑郁症。
我就在最后一个医生面前大笑道:“哈哈,特么的你居然说老子是精神病!”
这一切看着就像是个玩笑。走出就诊室,我的眼泪大滴大滴里溅出来,“特么的,老子居然是精神病。”
医生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不要有压力。”
“我什么时候去学校?”
“看你心情,感觉好了再去。”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去上课?”
医生脸上的微笑不减,轻松地说道:“看你心情,想听就听。”
“我能不能在课上睡觉?”
医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我说:“还是看心情。”
我还被禁止看小说,禁止写作。这听起来很爽,但是却一点也不爽,我终于不被学校束缚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有病!我特么的居然有病!
这个声音缠绕着我,我庸人自扰地不断问,这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