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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玉良 布衣,335.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822发表时间:2016-10-12 15:16:34
摘要:一道墙隔开的是人心


   一
   “你那些破烂玩意儿一件也不要拿,我要是在我们家看见一件我就扔一件!”老大媳妇儿王秀走在前面大声地说。
   李全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跟在王秀的后面,三步一回头看着自己的老屋静静地座落在那里,已经坍塌的屋顶时不时掉落着残留的瓦片。今年72岁的他,走在蒙蒙细雨中显得是那么的憔悴。住了半辈子的老屋仍旧是他的牵挂,可如今,他就要抛下这老屋,两手空空地跟着大儿媳妇儿到她的家。
   “让你爸住哪?你倒是清闲,喝着酒、吃着菜,让我忙里忙外。”一进门的王秀拿起一条毛巾边擦边说。
   大儿子李景胜抬头看了一眼,手不离筷,“该住哪住哪,东屋不是收拾好了嘛,让他住东屋。”
   “听见了吧,你去东屋吧,进门记得把鞋脱在门外,别把房间弄脏了,可没人给你打扫。”王秀说完顺势坐到了李景胜的对面吃起了饭。
   “你倒是让咱爸坐下吃完饭再去啊,那么着急回房间做什么?”李景胜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厌烦王秀的语气。
   “你们吃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李全看出了其中的原委,虽然老,但他并没有糊涂。
   “爸,那你先去休息吧,一会再过来吃饭,不行我给你端过去。”尴尬的气氛在李景胜的调解下多少缓和了些。
   “就你是好人,我是恶人是吧?你怎么不让你兄弟管,咱是得到了什么好处还是咋滴?没地儿住咱管住,没的吃咱管吃,何止吃喝拉撒睡我都管着却做不成好人?”王秀听到丈夫的话顿时来了气。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你是没爹还是没娘,你不管你爹你娘?再唠叨信不信我抽你?”酒后的李景胜听到她的话心里更加的烦躁。
   “你抽,有本事你抽!”
   气头上的李景胜果真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王秀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嚎啕大哭起来。
   坐在东屋里的李全将这一切听在耳里,自从老婆子三年前去世后,因为他,这两口子没少争吵动手。此时的他并不敢走出屋劝架,他担心他会火上浇油,毕竟争吵的根源是自己。
   王秀的哭越来越紧,声音越来越大,这让本来觉得自己在理的李景胜感到了心虚,他仍旧低头喝着闷酒,充耳不闻。李景胜的无视让王秀心中的火越积越大,她伸手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打翻在地。李景胜并不理会她,径直走出了堂屋,他知道,要是再和王秀闹,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屋外缠绵的小雨让酒后的李景胜感到了一丝清凉,他并无别处可去,便推了东屋门进了屋。东屋是他们家堆放粮食的地方,有两个圆囤,再有就是前两天用木板搭起来的一张简单的床,水泥地倒是看起来很干净,确实是做了一番收拾。意料之外进屋的儿子让李全一时间手足无措,那张全家福没来得及藏起来,正褶皱在他上衣的口袋里,露出半个身子,让李景胜看得一清二楚。
   李景胜没有问父亲那是什么,直接从他的口袋里拿了出来,李全本想不给他,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李景胜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摊开来,一时间脸上表情错综复杂,房间里静得可怕。
   “看它做什么,还不如不看。”李景胜重新将照片放到了父亲的口袋里,说完这简短的一句话便走出了屋。
   李全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照片,细心地规整好放到了枕头下面,于是便来到了堂屋。此时的王秀早已跑到了里间,哭声没了,只听到李景胜安慰的话语。毕竟是夫妻,再怎么吵闹还是要和好的,毕竟孩子都快20岁了,李全顿时感觉心里安稳了些,便收拾起地上破碎的盘子和碗来。
  
   二
   李全时常会拿出枕头下的全家福看,那是老婆子去世前两年照的。他,老婆子,大儿子、大儿媳妇、大孙子,二儿子、二儿媳妇、小孙女,和和满满的一家。老婆子在世时,他俩互相能有个照应,并不用两个儿子来照顾,那时两个儿子家虽有些摩擦,但也正常往来,可自从老婆子去世后,在关于他这个老头子的赡养问题上两家产生了严重分歧,便再也不往来,甚至恶语攻击、拳脚相加。
   二儿媳妇常在街头巷尾告诉邻里,“我公公只喜欢老大家的小子,我算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我不就只生了一个闺女么,至于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既然这样,我倒要看看他需不需要我来管?”
   老婆子去世后,很是富裕的二儿子家果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将这一切推给了老大。当时的老大家气不过,也拒绝赡养,如此一来在村里便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什么“你看看,两个儿子养不起一个老子”比比皆是,老二完全是充耳不闻,可老大实在受不过街坊邻居的非议,便答应了赡养,这才将李全接到了家里。可王秀的心里并不乐意,为此便经常争吵。
   李全想着想着不觉流下了泪,人老了,无用了,但也希望家庭和睦,安安心心地走完剩下的路,可现在让他怎么省心。他推开东屋的门,此时午后的阳光正斜进院子里,也打在了对面的那堵墙上。
   李全看着那堵墙,越看越专注,他似乎能看穿,将对面院落里的三口之家看得清清楚楚,厨房里做饭的女人,正在修砌猪圈的男人和趴在小板凳上认真做功课的小姑娘。阳光在树叶的晃动着也晃动着,让沉迷在幻景中的李全醒了过来,重新回到了那堵厚实的墙上,而正是这堵墙,将大儿子家和二儿子家完全地隔开了,也隔开了他们之间的亲情。
   在老大家的李全,并没有多么高的待遇,他一度觉得尴尬,做什么都好像碍手碍脚;也曾一度想回到他的老屋,纵使老屋已经不能遮风挡雨,他仍希望回去。现在的他,厌烦起邻里之间的议论,正是那些议论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也让他离开了生活了半辈子的老屋。之前,老大老二已经商量好要将老屋收拾一番,可街头巷尾的议论改变了他们的想法,也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矛盾。李全曾劝说两个儿子将老屋修整一下,自己身体还可以,不用麻烦他们照顾。可两家矛盾深了,谁都不愿意出钱,虽说老二家很富裕,但既不愿出钱也不愿赡养,事情也就搁置下来,李全无奈之下只能暂住在大儿子家。
  
   三
   大儿子两口不在家的时候,李全常常借助竹梯看一看墙那边儿,有次他看到了小孙女。
   “文文,文文,是我啊,我是你爷爷。”
   二儿子李景利的女儿文文抬头看了看墙那侧露出半个身子的爷爷,二话不说搬起板凳就往堂屋走。孙女的这一举动深深地刺伤了已经72岁的李全,他感到腿直打哆嗦,差点摔下竹梯。
   晚上,文文将下午的情景源源本本地告诉了李景利和她的母亲程玲。李景利听后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程玲顿时火冒三丈,起身来到了院里。
   “墙那边儿的,你给我听着,少爬墙头往这看,要是这么关心的话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爬墙头充个大尾巴狼啊,告诉你,少打我们注意。”程玲的嗓门着实大,估计能传个两三条街巷。
   妻子的这一吼让李景利头上冒出了冷汗,虽说与大哥家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好长时间了也没有打闹,她这么一吼着实让他心里犯了难,便快步冲了出来拉着程玲回了屋。被拖拽的程玲更加气愤。
   “李景利,你有本事跟墙那边儿的说去,拖我干什么?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一怂蛋,没看他们怎么欺负咱们吗?”
   已经晚上九点半的夜被程玲生硬地划开了,邻居家的狗拼命地叫着,已经脱衣上床的王秀不甘示弱,穿上衣服爬将起来。
   “墙那边的,你吼什么吼,属狗的不是?老头子爬墙头是爬你家的墙头了啊,你叫唤什么,他爱看哪看哪,有本事你过来把他眼挖去啊。老人都不赡养,你在这瞎叫唤什么。”王秀的声音明显弱了些,但也鼓足了气大声喊着。
   声音穿透了厚实的墙壁,击穿了空气传入了程玲的耳朵,她挣脱了李景利的手,捡起地上的空酒瓶就扔过了墙,酒瓶不偏不倚正中王秀的额头。王秀“啊”的一声,鲜血就流了下来。
   “李景胜,你快出来。”此时的王秀,声嘶力竭。
   王秀穿上衣服出来对骂的时候,李景胜还没从前几天掌掴王秀的愧疚中走出来,心想骂就骂去吧,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听到这一声惨叫,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穿了内裤跑了出来。看到满脸是血的王秀,既惊又心疼。
   李全对两个儿媳妇的争吵本也见怪不怪,他也不便出来说什么,但是王秀的惨叫让他着实惊讶了。
   墙西侧的程玲本想扔个酒瓶吓唬吓唬王秀,让她闭上嘴,可不曾想到自己扔得那么准,闯了祸的她心里早就虚了下来,但是扔装作坚强。
   “叫什么叫,又没死人。”
   李景利心知事情不好,连忙拽着程玲回了屋,两个人能关上门,相视无言,静听墙那边儿的动静。
   墙这侧可忙坏了李景胜和李全,两个人分别穿了衣服之后就由李景胜背着王秀到了村卫生室,敲开门包扎完毕后回了家。
   被酒瓶砸懵了的王秀,直到包扎完毕回了家才开口说了话:“我要报警。”
   李全和李景胜一听便极力地阻止,毕竟是自己家的事情,没必要报警,可此时的王秀哪里听得进去,摸起电话就报了警。
   两名派出所的民警没几分钟便到了,详细了解情况作了出警记录之后,对于这自家人的事,他们给出的建议就是调解,至于如何调解、调解到什么情况,两位困意十足的民警显得不耐烦。
   但王秀哪里肯罢休,执意要让民警把程玲带走。
   “那这样吧,你和那个程玲一块都跟我回所里,我好好给你们做做工作。”民警看到自己被缠住,便撂了句话供他们考虑。
   渐渐缓和下来的王秀最终还是选择了调解,这也是李全和李景胜极力劝说的结果。
   望向窗外的李景利和程玲,看到了警灯的闪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毕竟是自己出手太重了。可没多久,警车便走了,他们俩这才安下心来。但是,墙东墙西的两家人一夜未眠,气愤的同时他们都在思考一件事:这么做值得吗?
  
   四
   自从出了事之后,程玲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她时常站在院里听着墙东的声音。此时的她,盼望着墙头会出现露出半个身子的李全,她也好向他打听一些事。可是,李全再也没爬上竹梯,他知道,上次事件就是因为他爬上墙头造成的,罪在自己身上。
   休息了几天之后,只是皮外伤的王秀渐渐好了起来,几天以来她仍旧考虑着要怎么给予程玲以处罚,让她长长记性,可一想到头上的伤,她又按捺下了心中的怨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十月底,村里的拆迁办法正式下发,每家每户都忙活着拆迁的事宜,李全老屋的归属问题便也正式提了出来。李全拉着李景胜坐下来细谈。
   “我老了,再要那个房子也住不了多久了,早晚都是你和老二的,只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看就要拆迁了,你还是和老二商量一下吧。”李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并不相信李景胜会听他的话。
   “爸,我和老二商量可以,但是这事别让王秀和程玲知道,你想想她俩闹得那么僵,怎么能和声和气地谈。”
   “说的也是,不过早晚都要知道,你总得告诉他俩啊。我去问问老二的口气吧。”此时的李全是唯一的中间协调人,没有他,谁会真正坐下来谈论这切身利益的问题。
   李全并没有采取爬墙头的“非正式的访问”,他敲了敲老二家的大门,此时的他手心里都是汗,他能想到一切坏的景象,被拒之门外亦或被臭骂一顿等等等等。
   听到父亲喊话的李景利径直来到里屋请示程玲,上次事件之后程玲一直觉得愧疚,只是她强装在心里罢了。
   “他来做什么,不会是替老大家讨债来的吧?不就是砸破了脑门子嘛,你拿500块钱给他总够了吧?”
   “要不我先让他进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吧去吧,见了你爹你就没了本事。”
   老婆子去世后,这是李全第三次进老二家的院子。径直来到堂屋的李全像是陌生人,不知道该怎么坐。
   “爸,坐吧,喝口水。”
   “哎,我喝我喝。”对于老二,他心里明白,这孩子就是怕媳妇,其实对待自己还是可以的。
   倚靠在沙发上嗑瓜子的程玲剜了一眼李景利,示意他又表现出怂样了。
   “上次的事,你大哥和你大嫂也没计较,他俩跟我说这里面也有他俩的原因,所以那天晚上打了报警电话之后就后悔了,警察来了就又让他们走了。他俩说,毕竟是自己家的事,没必要闹得那么大。这不让我过来给带句话,让你俩也安心些。”
   “爸,我和程玲刚刚还在这说来着,你给大哥家带500块钱,也算是我们的赔偿。”
   “李景利,你注意说话的准确性哈,我可没说要给他们家500块钱。”此时的程玲仍旧故作坚强。
   “得了吧你,这都什么时候了,没听咱爸说嘛大哥家当天晚上兴许就让警察把你带走了!”
   程玲并不作声,她也知道那天晚上事情的严重性。
   “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我那老屋的归属问题,想你和你大哥商量一下,你大哥也同意了要和你坐下谈谈,毕竟我就你们俩儿子,不想在这问题上再出什么乱子。”
   “这个……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吧。”李景利吞吐着。
   “程玲,你看这样成吗?”李全知道这事还是二儿媳妇说了算,干脆就直接问她。
   “商量呗,早商量完早省心。”
   “那行,我这就去找大哥商量。”李景利得到了授权,站起来就想奔到墙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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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关于老人赡养文章,看过很多这类文字,作者写的很细腻也很深刻,文中李全的忍辱负重,老大和老二的媳妇人物描写突出跃然纸上,给人非常形象逼真,故事内容循序渐进,因为老人赡养引发战争,又因为房子的谦让使矛盾化解,最后摒弃前嫌,结局是令人欣慰的,也许正应了那句血浓于水的亲情,最后那堵墙拆了,那是解除人心的障碍,也是人性的回归,小说引人深思,很有代表性。推荐阅读【编辑:莹莹子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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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莹莹子期        2016-10-12 15:22:21
  一堵墙是隔开血脉的墙,一堵墙是建在人心的墙,那堵墙终于拆了,如若世界上没有这堵墙该多好,问好作者,江山写作愉快!
爱文字,写文字是我今生戒不掉的瘾
回复1 楼        文友:秦玉良        2016-10-12 15:25:21
  感谢审核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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