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老柞树(自然·散文)
北大荒的树多,以柞树为最,山林里到处都是黑魆魆的树干,乌苏里江下游完达山余脉的山上全是这种树,间杂着杨树、桦树、水曲柳、核桃楸,林下是众多的灌木,柳毛子、榛柴、梢条、黑心槐、五味子、刺五加;春天的蕨菜、薇菜,山葱,秋天的蘑菇、猴头、木耳应有尽有,而这些山珍大都喜欢和柞树相伴相生。
柞树也叫栎树,南方称橡树,北大荒的柞树与南方不同,这种树长不高,也不粗壮,生长在不很肥沃的山上或高岗上,也有个别,曾经去凤林古城寻古,老城区长满了柞树,笔直的树干,和山上的柞树区别很大,神秘而诡异,大约是近亲。
柞树有治病的功效估计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带着我们去剥柞树皮,柞树表面粗糙里面却很光滑,刀子紧贴着树干切下去,坚硬的熟皮如同农夫皴裂了的手,迅速地绽开,伤口开始煞白继而通红,似在流血,树也是有生命的啊!
我们把这些树皮交到连队的卫生所,卫生员把树皮放进一口大锅里煮,水很快变成了紫红色,像血,我们是华老栓吗?
柞树皮水能治疗和预防痢疾,喝的时候加点红糖,味道却也很好,在西医还不算普及治病以中医为主的兵团时期的连队,这些土方子和土方法的确起到了很大作用。
柞树属于硬杂木,成材的不多,但木纹很好看,成丝状,有竹子的韧性,有铁的刚强,弯而不折,折而不断,除非刀砍斧凿。
粗糙的熟皮成年累月地经历着北大荒的风寒雨雪,越是年龄大的树就越显得沧桑,粗壮的树干一人多高,再往上就是肆意伸展的枝干,茂密了整个深林。
每年八月,梅雨到了,经常连续的阴雨天气,用柞树围就的园障子上长满了木耳,孩子们踩着泥泞兴高采烈地采摘,满满的收获摆在窗台的阳光里,晒干的木耳要装在布袋里珍藏着,等待着过年的时候拿出来,那是那个年代的美味。
山里偶尔会有山火,夜晚看如火龙般地蜿蜒,有时是雷劈有时是烟头,被火烧过的柞树经过两三年就能生出木耳,朵儿大肉厚,和园障子上的大有不同。
猴头算是山珍之首,过去是进贡帝王的美食,猴头燕窝鲨鱼翅,猴头排在前面呢。猴头也长在柞树上,不是长在树洞里就是长在死掉的树杈上,有时一个,偶尔两三个,雨后的柞树林里,远远地就能看见,雪白的一朵,两朵靓丽在一片绿色伞盖下的黑魆魆的树洞里。
说是树洞其实是一道疤痕,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多的柞树身上都有,受了伤的柞树有自愈的能力,完美的疤痕围成一个洞,边缘长的很整齐,内里却腐朽着,滋生了菌类,真是腐朽的神奇。
这种树司空见惯地长着,没有白桦林的美名和歌唱,太平常了的物种常常不被重视,这样也好,免得被人类砍伐丧命。白桦林是长了眼睛的,瞪得溜圆,就是因为它的洁白和粗壮,被人类看中,大片地被拿来烧火,如今,却是难得的风景。
大概是前年秋天的某日,我和李军早早地进山观景,满山的雾气还没有退去,突然从山梁上下来一位背着背篓的农人,他向我们问路,打听哪里有杜鹃开放过,我们诧异,告诉他我们是来采猴头的,不知道他说的那些。农人显得莫名其妙,伸手从身后的被楼里拎出一个方便袋递过来:“你们要这个啊,给你们吧”,满满的一袋子猴头,这可是山珍之首啊,不认不识就给我们了?
他见我们迷惑,忙告诉我们,其实,山里还有更好的东西---松茸,松茸?这里没有松树啊,他笑,我们以为神奇。
经过他仔细解释,我们明白了一个大概,于是指给他一个大概的方向,农人忙说谢谢,下山去了。
柞树与杜鹃的共生这里比较常见,每条山脊上都有这样的植被,按照农人的介绍,我俩开始了新的探索,这一年的松茸收获颇丰。
秋天的柞树林是最美的风景,五花山季节满山的五彩缤纷,朝阳里的雾霭,夕阳下的树叶,群山叠嶂,花枝招展,天尽头的乌苏里若隐若现,一座小城在云雾里起伏,山重水复,水天一色,浩淼成一幅海市的神话,站在高处,你便是神仙,超脱了的感受,最为美妙的是天外还有禅音。
秋天过了就是冬天,冬天的山是黑白的,白的是雪黑的是树,树还是以柞树为多,枝条上的枯叶大部落尽,残存的几片瑟瑟在寒风里,一夜的暴雪之后,风的痕迹印刻在树叶上,雕刻成一个个耳朵,我便看到了呼啸的声音。
落叶后的柞树除了黑魆魆的树干散落在山上,其它树木也是光秃秃地一片,比较起来柞树上的叶子算是多的了,杨树上是零星,桦树上一片也无。
冬青是长在杨树上的,一大团一大团的簇拥在一起,远看很似鸦窝,刚落雪的时候冬青会结果,红的、黄的,好看的很。
柞树和邻居们都在冬眠,林下是洁白的雪地,浩瀚的树林里没有任何动物的足迹,满世界都是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