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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来自灵魂的记忆(随笔)


作者:三峡刘星 举人,4468.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254发表时间:2016-10-14 14:51:11


   一
   倘若要攀登云阳新城双江的磐石城,有两条山路。其一是行万步石梯,从这座小城的中央直贯而上,步步匀称,步步登高,是一种享受。但是倘若别辟新径,那么,这里是最好的出发点。因为这是重庆云阳新城沿着磐石山脊而开辟的逶迤而上的连珠景观公园群。而在江畔的便是这双井寨公园了。但是,尽管我就生活在这座移民新城内,但是却很少有机会从江畔之码头沿着山脊攀爬到磐石城去,不为别的,只是用不着。因为,对于一座崭新的城市而言,我对于他更陌生。不仅没有驱车飞驰过通衢大道,更不用说每一个社区、小径;何况围绕主城东西方向,两条江上大桥各自网络着一个充满了变数和朝气的新县城。
   到磐石城去正好要经过“新下岩寺”。尽管面佛善缘的总是少数。但是对于偌大的新城,常住人口三五十万左右,这样的人群居然也不少;忙碌之余对于礼佛问道、算命看相、阴阳八字之类的活动倒是十分热衷的。曾经在汤溪白水附近的云安老城就有九宫十八庙的遗址;而汤口云阳老城也是寺庙众多,几乎三五步一座庙、七八步一座宫。作为一个汇集巴蜀、巴楚文化的交汇地,历来是各种民族、各种宗教的集散地的。
  
   二
   出双井寨高大石城门,石墙墙壁上雕刻有洋洋洒洒的“云阳长赋”。转身从两江广场出发过人行天桥,最值得的好去处便是搬迁扩建于此的“下岩寺”。
   在云阳新城的张飞大酒店岩下,原有下岩寺。天生在绝壁洞穴中的下岩寺,来历悠久,但是却难以兴盛。现在因为高峡平湖,寺庙禅院旧址的断垣残壁会因为水位的下落会露出于江畔,赫然与对岸的新张飞庙对峙。
   但是,此寺庙由原来的荒郊野外、高悬山崖到葬身江湖纯属偶然。后来新城建设,将此寺庙重新异地重建,并且规模扩大,隐藏于新县城龙脊岭文化长廊中段的闹市内。
   被高峡平湖淹没的下岩寺,初建于晚唐,据说是刘道人开宗立庙。有晚晴云阳人涂凤书这样描述说,“下岩寺石壁刻佛像,高者一二丈,小者两三寸,不可以数计。佛殿僧寮,游客憩息之所,为屋十数间,楼六七楹,内诸龛沛如,外修竹千万竿,其上有悬瀑荡漾檐际,江盛涨时,水往往漫入寺中,盛夏如深秋……”是的,昔日每每乘船路过此地,境况大致如此。在江畔,在三峡的河床上几乎寻不着往来路径。感觉当时下岩寺特别的高而傲岸,静而幽深,似乎只仰望而少人迹;后来高峡平湖进程中,停船于下岩寺旁的公路水码头(当时长江上还没有横跨的大桥贯通,后来在此附近修建了大桥,并且这里和长江大桥桥头原址不远)便可悬看下岩寺崖壁之上的“佛图残像”……据史料和传说,在这个叫做磐石的小码头,沿江乘船靠岸登临探访的过客中名流不少。其中最具有影响力的莫过于王维、苏轼、黄庭坚等等。
  
   三
   新寺庙建造起来了,但是,我径直走进去的机会却不多;更多的时候也是从红墙边寂寂的、轻轻地走过。也许,潜意识里是怕惊扰了在此修道的高僧吧。
   佛门禁地,是一种自我与非我的意思之别;佛卧闹市,才是一种超然和超脱的境界。倘若心底无佛,即使一步一叩也是一种作秀;倘若心底有佛,哪怕酒肉穿肠过,也是诚。在,还是不在;不在于形态和身影,今生与来生,而在于恪守和遵循。为一个执念,才是不舍。
   唯一的一次敬香,还是陪同友朋而来。
   春节期间,人头攒动;喜气佛气,神采奕奕。穿过重重叠叠的院墙,扫描各种木刻石雕,邂逅无数个功德箱。这十多个功德箱总会在显眼的地方出现。每一个都捐,如此走一遭也是了个心愿;但这个心愿非心甘情愿,只是适逢其会,不得不随分子而已。到处是人群,竟然是闹市般。因为这一天还是开光大法会日。
   在寺庙佛台上有开光法会。我枯坐在下面聆听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坛经。尽管听得云雾缭绕,倒是面相十分地虔诚,犹如一个入道修行者。其实,这里我说的虔诚是我和我们这些有耐性的众生,能够守住心田听法师讲学,也算一种功德。信,还是不信是一回事;诚,还是不诚是另外一回事。我只信我的心诚。缘来还是缘去,非己,也非他。成事在人,拗不过谋事在天的简单大道。
  
   四
   云阳人记忆里苏轼兄弟曾经到过旧下岩寺,黄鲁直也来过;最大的名牌还是王维(字摩诘)来过。
   据记载晚唐诗人王维到过三峡,曾经写道“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登高万井出,眺迥二流明”之类的三峡风物的诗句。之所以说王维是最大的大牌,是因为他的道行更深。你瞧,王维这位晚唐诗人连字号都是“摩诘”,而且其诗画具有禅意通幽,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特点。据说,他曾经为此写过一首诗,诗歌名叫《燕子龛》,而下岩寺又名之。在《燕子龛》中,他写道:“山中燕子龛,路剧羊肠恶。裂地竞盘屈,插天多峭崿。瀑泉吼而喷,怪石看欲落。”但是,这诗歌镜像与“下岩寺”地理状态有几分合呢?
   否也。也许,把诗佛王维请到云安燕子龛下岩寺来,就是一种文化的态势而已。
   自古以来,人们习惯拉虎皮,更习惯于借名流拉动地方文化、经济;现在借名流挖掘文化内涵,并且赋予、再演绎着许多莫须有的故事,便成就了一方“新文化现象”。这种新文化非上世界的新文化运动,而是借文化而文化。倘若如此借用的话,不知道“一生好为名山游”的诗仙李白要收获多少签字费、润笔费,乃至多少“真人秀”商演酬金。倘若真如此的话,李白家族岂不是富可敌国。想来,即使他再有钱,他的后代们也不会至于丧心病狂地更换国籍之后,恬不知耻地回到中原之国来赚钱说爱国。要知道,他就是携带巨资从西亚归国的爱国者。
   闲话少说,这种态势就是请来了这一尊名佛。后来北宋的黄庭坚在《下岩两首》的诗序中称:“唐末有刘道者,定州无极人,闻道于云居膺禅师,为开山第一祖,法号道征,自凿石龛……”云云。也许,才是真实故事。(唐末的刘道人与王摩诘谁先谁后来到巴蜀的下岩寺?)其中写下的“空岩静发钟磬响,古木倒挂藤萝昏。莫道苍崖锁灵骨,时应持钵到诸村。”显示当时下岩寺倒是“清幽险灵”。
   传说中,当黄鲁直游玩之后下山,路上适逢赶考的苏轼兄弟;黄庭坚与之别过而各奔东西。没有多少有趣的文字记忆。对于江畔的这座山寺而言,最鼎鼎大名的苏轼在下岩寺有题的“壁记”,却没写诗。后来的范成大来了,他呢扬长避短而不敢“题记”了。不过,不敢题记但是却敢写诗。现在读这诗,感觉诗歌不怎么样,可是最后两句到也诙谐有趣。诗句写到“山僧劝我题苍壁,坡谷前头未敢刊。”
   面对山僧的热情,题字的我是不敢的,因为是在苏东坡面前有自知之明的;犹如李白面对黄鹤楼也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一样的故事。想必是“崔颢题诗、李白搁笔”的文坛佳话流传深广吧!幸好这个“未敢刊”的诗文被僧人“刊刻”在石壁上了。这是后话。同时,这个故事,这首诗也间接地见证了苏东坡曾经到此一游的文坛趣事。(我写有一文《苏轼站住三峡的河床上》随笔侃过具体内容)
   其实,写在下岩寺最传神的名诗还是陆游写的。我单单欣赏他写的“醉里偏怜江水绿,意中已想荔枝红。”陶醉之一,就是“莫怨云安酒力浓,休提川江春水融。荔枝红时争头功,弦外之音江湖中。”(我随意写的打油诗)陶醉之二,景在山水之外,情在无情之间;意,在意料之外,诗,在韵律之外……
  
   四
   而我,还站住三峡的码头上,却想象着烹牛羊、齐打鼓、众划船、赛龙舟欢乐场景。这是因为在端午前后,自古以来峡江水域便开始了年度最娱乐的祭祀盛典。因为现在这种场面已经不多见了,甚是可惜。
   生为三峡人,又生活在江畔,多多少少和水、和船打过交道。更重要的是,我也曾经亲自操舵,在三峡的激流里龙舟一回。那一回,很是前卫。几个小学教师、几十个孩子、穿着救生圈、租用了孩子的柳叶船,便开始了赛龙舟。
   木质的小船儿(实际上是一条横渡长江小型的木质鳅船儿)横斜着乘风破浪地冲向南岸的飞凰山麓。过汤口如长江直冲宝塔沱,之后在鸡爬子的滩头与川江水搏击、抵达南岸江畔。说起来简单,其实,很惊心动魄;关键是这个滩头曾经创造了川江航道的第一,水位最浅时仅七八米深度;滩头潮水假若抢不住的话,那么我们这一条鳅船只好下放十多里的激流,然后在新津口回水区上岸。抵达南岸,我们便放心了;之后便开始了沿着南岸江边逆流而上。
   我们操起绕片在逆流中向上游划桨。水势与人力在努力的抗争和对比。对比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一鼓作气的气势。大约逆流三五百米之后,然后越过潜伏在龙脊石上方的激流,终于在逆流中行船到张飞庙前绝壁旁的码头边。此时,应该稍作休息调整,因为还有孩子参与。说是休息,其实我们是在观看其他码头派遣出来的形形色色的龙舟竞渡——鼓点、此起彼伏,吆喝、铿锵有力,而各色旌旗飞扬在船头,煞是潇洒豪迈,船舱里两排桨手威风凛凛……
   我们在看他们,而所有岸边的人群却在看我们。因为,我们是唯一一只不参加比赛,但是却是小孩子为主力的龙舟选手。
   在众目睽睽之中,在呐喊声里,我们便一鼓作气横穿比较宽阔的水面,终于抵达铜锣古渡的北岸。最后,我们将鳅船缓缓驶入沙湾的浅滩,完成我们的第一次穿越……(在返程的时候,我们的船头吃水了;然后小鳅船一下子便悬浮在沙湾的水面上;不过,那不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我们不仅有救生衣,还因为所有的师生都是川江上的“浪里白条”。这一点波折简直就是一场“秀”一样好玩。)吃着美食、划着绕片、看着两岸的人群、让身下的小船儿与激流勇敢地拼搏着——这样的节日才是豪迈而幸福的节日。后来,范成大写的三峡竹枝词中特别提及云安的美酒、竞渡层面。他写道“五月五日岚气开,南门竞船争看来。云安酒浓曲米贱,家家扶得醉人回。”而这样的诗句前身就如陆游写在下岩诗的“峡口烹猪赛龙庙,沙头伐鼓挂风帆”一模一样。
   真是,眼前景和诗中意,经历和幻觉,青春和勇敢便会一起迸发出来。在这里,我不禁想到所有的艺术都来自生活本身;而生活本身才是最值得记忆的艺术;之所以有许多的诗词被我们一再的吟诵,不仅仅在于诗歌的辞藻音韵、意境之美,而在于这些优秀的作品能够唤醒我们的记忆,来自灵魂的记忆。
  
   六
   从龙脊岭文化公园的全新安家的下岩寺旁轻轻走过,不敢多说;只是写了是而非、非而是的关于寺庙印象的“三峡牌打油诗”。诗句是“脊岭藏大道,佛经诵小篆。诗兴登高处,词穷天地宽。”是不是不妥,不怪菩萨,只怪菩萨不灵,岂不相安。哦,忘了。上一首打油诗我命名为“醉江湖”;那么,这一首我命名为“词穷”罢了!
  
   2016/10/12三峡刘星写于云阳老城附近
  
   【备注】下岩寺内的除上述名人外,还有郭明复、令狐庆誉、杜柬之、郭印、杨迈、宋肇、喻汝砺、冯时行、宋永孚、黄人杰、朱焕、杜世东、熊宇栋、魏瀚、方廷桂、张朝墉、付增湘、涂凤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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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醉里偏怜江水绿,意中已想荔枝红。”陆游名句,描写云阳老城,旧下岩寺,还有“空岩静发钟磬响,古木倒挂藤萝昏。莫道苍崖锁灵骨,时应持钵到诸村。”等诗作。本篇随笔自然洒脱,由旧下岩寺的历史沿革、损毁与重建,谈到探访的大牌王摩诘和苏东坡等名流到此一游的文坛趣事,述说自己陪朋友敬香,亲临开光大法会日,聆听坛经的过程和佛卧闹市的盛况,再一转笔锋,言及“新文化现象”借文化而文化的实质,追忆端午最娱乐的祭祀盛典和亲自操舵畅游三峡的美好记忆。作品穿插一些鲜为人知的史料和传说,人文、历史、地理、文化、风俗,面面俱到,又多有精彩思悟,作者渊博的学识和犀利的思考可见一斑。眼前景和诗中意,编者也一路追寻,宛入亲临下岩寺,体味清幽险灵的同时,感受到作者喷薄的气息,也补习了三峡下岩寺的人文知识。内容丰沛,敢思会写,笔致爽利,用史选料,游刃有余,很有现实意义的文化散章。推荐悦读。【编辑:芦汀宿雁】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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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6-10-14 14:53:08
  “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登高万井出,眺迥二流明。” 诗画家王维,其作品具有禅意通幽,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特点。 超级喜欢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1 楼        文友:三峡刘星        2016-10-17 11:18:39
  感谢芦汀宿雁细致解读三峡此篇随笔。感谢你的点评说“敢思会写,笔致爽利”。其实,我期待自己写得更好,好的不是文笔,而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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