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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古韵今弹】改嫁(小说)


作者:歌休 童生,725.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38发表时间:2016-10-15 20:23:16

穆黄花用满是冻疮的手摸摸肿痛的脸,再看看死猪一样躺在炕上酣睡的丈夫王大虎,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结婚前的那个老实木讷的小伙子竟然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又变得乖戾让人难以捉摸。今天从外面酒气熏熏地回来,穆黄花就从他阴沉的脸色看出,打麻将又输了,他输了钱回家就会找茬拿穆黄花撒气,所以穆黄花总是谨小慎微地顺着他,唯恐惹他生气,但王大虎上炕睡觉时,借口炕凉骂骂咧咧,穆黄花刚要解释,就挨了重重的一个嘴巴,好在王大虎躺下没多大一会儿,就鼾声大起。
   冬日的天很短,转眼太阳压山了,女儿也快放学了,不早早的把晚饭做好,那个死鬼醒来又得发脾气。
   她从酸菜缸里捞出一颗酸菜,秋天的大白菜经过腌制,洁白的菜帮和绿色的菜叶变成黄色,酸味扑鼻。细细地切好,再找出一块肥肉,切了薄薄的几片。肉是自家杀猪的肉,排骨后鞧肘子下货都卖了,留下的都是肥膘肉,儿子闺女都爱吃瘦肉,她想多留下些瘦肉,但没敢说,家里的一切都是王大虎说了算。再把切好的酸菜用凉水投一遍,攥干,酸菜冰凉冰凉,水冰凉冰凉,冻得手指都伸不直了。
   外面寒风呼啸,吹在满是冻疮的手上,刀割一样,穆黄花抱了捆玉米秸秆,进屋放下,往锅里添了水,蹲在灶坑前生起火,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边烧火边烤烤冻得发踞的手,手暖和了,冻疮的地方痒得揪心。
   热气从锅盖和锅的缝隙冒出来,水开了,灌暖壶里,这是给王大虎留着喝的,即使是打麻将半夜回来,他也要喝一通茶水才肯睡觉。锅里先放几匙豆油,放肉,稍炒一下,再放进酸菜,加水,应该放点粉条的,但家里没有,平时王大虎舍不得钱买,只有过年才买那么一点点。再把锅圈放进锅里,锅圈是用高粱秸秆做的圆圈,熥豆包专用,不大不小,正好放在锅的中间位置,防止豆包往下溜,冻得硬邦邦豆包就放在锅圈上,再烧火,菜炖好了,豆包也就熥好了。
   穆黄花做着这一切,动作迟缓,却有条不紊。这就是辽西乡下绝大多数人家冬天的普通饭菜,每一个家庭主妇天天都要做的饭菜。
   上初中的女儿放学了,手脸冻得通红,她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吃完晚饭,王大虎出去了,又是打麻将去了,辽西乡村的冬天,打麻将和喝酒是男人们仅有的娱乐,有的女人也打麻将,但穆黄花从来不打。王大虎是个极度吝啬的人,打麻将二百三百的输钱可以,请别人下饭店喝酒花钱舍得,却舍不得花钱给穆黄花和孩子买衣服。
   女儿吃完饭就开始做作业,时而跟妈妈说说话,女儿乖巧听话,从不挑剔饭菜的好坏,也体贴妈妈,比儿子强多了,儿子十七岁就不再读书了,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女儿是穆黄花唯一的欣慰。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怕影响女儿学习。
   王大虎早早的回来了,铁青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用说,这是又输钱了。到家就翻箱子倒柜的找钱,找不到,便狠着声问:“我放柜里的钱呢?”
   女儿怯生生地说:“我交书费了。”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还买了别的东西。”穆黄花小声说,“买了一桶豆油,给孩子买感冒药,还买了冻疮膏。”
   “败家娘们儿!就知道花钱!”王大虎恶狠狠地骂了起来,“败家娘们儿”是他的口头语,打麻将输了钱,却怪女人坏了他的运气,这足以说明他是个无能的男人。
   听着他蛮不讲理的谩骂,穆黄花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嘴说:“那钱是卖猪肉的钱,猪是我喂大的。”
   这句话犹如点燃了炸药包,惹得王大虎象发疯的野兽一样扑向穆黄花,举起拳头,吓得女儿大哭起来。结婚二十年,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穆黄花一直忍气吞声,已经麻木了,她没有恐惧,她心在破碎,在流血,倘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倒是想一死了之。
   跟一个发疯的野兽是讲不通道理的,她只好躲出去,她不害怕,也不想再这样忍耐下去了,躲出去是怕家庭暴力给孩子留下永久的恐惧和阴影。
   深冬的夜,风虽然住了,但干冷干冷,天空深邃,一轮新月惨白惨白,几颗寂落的寒星一闪一闪。她心中是深深的绝望,女儿追出来了,她无处可去,只能去孩子的奶奶家。
   四间破旧的房子,住着穆黄花的公婆,两位老人年近古稀,身体还硬朗。王大虎的弟弟王二虎虽然尚未成家,但自己新盖了房子,分家单过了。穆黄花领着孩子来了,公婆就猜到,准是又打架了。两位老人牵挂的事只有两件,大虎两口子的吵架和二虎的婚事。大虎常年在外打工,冬天回到家,除了打麻将就是喝酒,不顺心了就找茬跟媳妇打架,二虎三十出头了,自己做点小买卖,却没说上媳妇,早些年穷,说不上,现在条件好点了,又高不成低不就。
   婆婆看着儿媳红红的眼睛,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说:“唉!两口子,打两下就打两下吧!”
   “妈,我不跟他过了!”
   “孩子都这大了,凑合着过吧!再过几年就好了,你爸年轻时也是这驴脾气。”
   这一夜,穆黄花几乎没睡,自己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十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体弱多病的母亲拉扯她们姐弟四个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等她们姐弟都长大了,母亲又去世了,两个姐姐嫁的远,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王大虎常年在外打工,屋里屋外的活都是她自己张罗忙活,没人重视她的存在,但没有她又不行,没人在意过她的内心感受,她已经沦为了工具,劳动和生育的工具。春种秋收时都是小叔子王二虎来帮忙,同样的亲兄弟,脾气秉性却是完全不一样,老二脾气温和,说话轻声细语的,脑瓜也活络,开个三轮车卖米面粮油饲料,新盖的房子,就是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穆黄花有时问王二虎:“二虎兄弟呀!你想娶个啥样的媳妇啊?”
   “我就想娶个嫂子这样的,脾气好,会过日子。”
   “我是你嫂子啊!”
   “我哥,他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你,又喝又赌,还竟骂你打你,身在福里不知福啊!”
   “那嫂子不跟你哥过了,跟你过!”
   “那有兄弟娶嫂子的,会让村里人笑话的。”
   穆黄花心情突然有点伤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王二虎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怕别人笑话,我也不怕!”
   穆黄花不求荣华富贵,锦衣美食,只求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过日子,要是能嫁个二虎兄弟这样的人,就知足了。自己才四十岁,孩子还小,日子还长着呢!一夜的辗转反侧,离婚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坚定,她实在是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早饭后,孩子上学走了。穆黄花毅然决然地向婆婆说:“妈,我不跟大虎过了,我要离婚!”
   “啥?”
   “我要跟王大虎离婚!”
   老太太缺牙的嘴张的老大,半天没合上,老公公也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我受不了了,这是过的啥日子啊?除了骂就是打!我不过了,离婚!”穆黄花继续说。
   “竟说傻话,孩子都这大了,凑合过吧!妈也知道你又苦又累,那又有啥办法?谁让咱是女人呢?忍着吧!”
   “我不忍了,我要离婚!”
   “你爸妈都没了,离婚了,你咋办啊?跟谁过呀?”
   “我跟二虎过!”
   “跟二虎过?”老太太缺牙的嘴再一次张开合不上了。
   穆黄花住在婆婆家不走了。两个老人苦口婆心地劝了三天,又找来王大虎道歉,穆黄花仍然坚定信念,决心不动摇。而王二虎却是任凭老人怎么骂,既不说同意也不拒绝说不行。
   老人见穆黄花是铁了心,没办法,也只好同意了。
   老太太说:“还好,便宜没让别人占喽!抓点紧,年前就把事办了。岁数还不算大,还能生个一男半女的!”
   正应了那句俗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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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嫂子要改嫁小叔子,这其中有什么曲折离奇?又会遇到怎样的阻拦?看完休歌的小说,一切都会明白。小说前半部分描写细腻,特别是对穆黄花的描写,一贯对生活忍气吞声但是也不能泯灭一个女人对于幸福生活的追求。小说对辽西农村生活细节的描写活灵活现,各个人物形象也很饱满:王大虎的暴戾懒惰,王二虎的憨厚聪明,王家二老的无主见以及爱占便宜,细想起来,这些都是对生活顺从已经习惯了的老农思想。小说对于探讨现代农村思想有一定参考意义。推荐阅读。【编辑:叶舞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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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舞风        2016-10-15 20:26:22
  其实我很不理解,现在还有这样的女子没有地位的家庭吗?看得我冷汗淋淋,如果我是王大虎的媳妇面对拳打脚踢该怎么办?同时也庆幸自己,至今还没有巴掌落在头上的。嘿嘿。
力求心灵饱满,三寸醉眼、满屋书臭。 回首半生历程,一腔热血、两袖清风。
回复1 楼        文友:歌休        2016-10-29 13:20:36
  至少在辽西的农村,家暴仍然存在,在贫困状况下生活的人,没有爱情。
2 楼        文友:黑土涛声        2016-10-15 21:52:46
  文章的立意是值得思考的,对于即无知又愚钝的人是一种警醒。很好看,欣赏学习!
用文字让人生成为诗意的婉约。
回复2 楼        文友:歌休        2016-10-29 13:22:00
  这是个别现象。
3 楼        文友:卫斯理        2016-10-16 13:18:58
  小说描写一个又懒惰又打麻将脾气又蛮大的老公,每次打麻将输钱回来就拿媳妇出气。媳妇呢任劳任怨操持着这个家。最后媳妇忍无可忍依然和那个老公离婚而改嫁小叔子
   小说是生活是缩影,希望通该小说让那些不知道疼媳妇爱媳妇的人能幡然醒悟。
卫斯理
回复3 楼        文友:歌休        2016-10-20 11:19:03
  根据真事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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